秘密山庄的桃花开了又谢，如今已是绿荫满院。可慕凌云心里的那份思念，却像春日野草，疯长着，缠得她日夜难安。

距离上次接孩子们来山庄玩，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那日的情景，她反复在心里描摹——妞妞靠在她膝上睡着的样子，大壮放纸鸢时回头对她笑，二狗满院子跑着追蝴蝶……每一个画面都烙在心上，夜深人静时想起来，又是甜蜜又是煎熬。

这日午后，秦星月端茶进来时，见慕凌云正对着一件小衣裳发呆——那是上次妞妞落下的，一件半旧的粉色肚兜，洗得发白了，边角还绣着歪歪扭扭的小花。

“主子又想孩子们了。”秦星月问道。

慕凌云轻轻摩挲着那件小衣裳，声音发涩：“星月，我实在熬不住了……梦里都是他们唤娘亲的声音，醒来枕巾都是湿的。”

秦星月放下茶盘，沉吟片刻：“那就再接来一次。只是这次……您还蒙面吗？”

这话问到了慕凌云心坎上。她抬起头，眼里有挣扎：“上回说脸上起疹子，这都过了一个多月，哪有好不了的道理？再蒙着脸，孩子们该疑心了。”

“那就不蒙了。”秦星月说得干脆。

慕凌云手指一紧：“可他们若认出……”

“主子，”秦星月走近些，声音放轻，“失散那年，大皇子才六岁多，如今过去五年，他也不过十一岁。小孩子记性能有多好？二皇子现在才九岁，小公主更小。您就以真面目见他们，他们未必认得出来。”

她顿了顿，又道：“退一万步说，就算认出了，那也是天意。母子连心，强瞒着反而生分。”

慕凌云怔怔地坐着，许久，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好……不瞒了。接他们来，这次，我不蒙脸了。”

三日后，秦星月带着两个护卫又去了清河镇。这次理由更简单——就说表姐想孩子们了，接他们到庄子里住一日。

赵掌柜如今对秦星月已是万分信任，加上店里新添的人手足够，二话不说就放行了。三个孩子听说又可以去山庄玩，欢天喜地地上了马车。

山庄里，慕凌云从清早就开始准备。她换了身鹅黄色的衣裙——这是岳俊晨从前说她穿最好看的颜色。发髻梳得简单，只簪了支白玉梅花簪，那是当年他送的生辰礼。

她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一会儿去厨房看点心准备得如何，一会儿又到院门口张望。那副坐立不安的模样，看得伺候的老嬷嬷都心疼：“夫人，您坐下歇歇，孩子们一会儿就到了。”

“我坐不住……”慕凌云绞着帕子，声音发紧，“嬷嬷，你说……他们要是认不出我，我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老嬷嬷正要答话，忽听远处传来马车轱辘声。

慕凌云浑身一颤，几乎是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躲到了廊柱后。可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不是说不瞒了吗？不是下定决心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出来，站定在院中的桃树下。春日阳光透过枝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光影。

马车在山庄门口停下。车门打开，二狗第一个蹦下来，然后是妞妞，最后是大壮。三个孩子像小鸟儿似的飞进院子。

“表姨母！”妞妞先喊，可跑到近前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小姑娘仰着脸，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盯着慕凌云看，小脸上满是疑惑。

二狗也凑过来，歪着头打量：“表姨母，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慕凌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努力挤出笑容，蹲下身：“哪里不一样了？”

“就是……”二狗挠挠头，“好像更好看了！”

慕凌云松了口气，伸手想摸摸妞妞的头。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大壮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的颤抖：“你……你是……”

慕凌云转头看他。

十一岁的少年站在三步开外，手里的书袋“啪嗒”掉在地上。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慕凌云，嘴唇开始发抖，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娘亲？”大壮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声音越来越大，“你是娘亲！我记得！我记得你的眼睛！你笑时右边嘴角有个小梨涡！你眉心有颗小小的痣！”

他忽然冲过来，一把抱住慕凌云的腰，放声大哭：“娘亲！你去哪儿了！我们找了你好久好久！爹爹画了好多你的画像，每天都要我们看，说不能忘了娘亲的样子！”

这一声“娘亲”，像惊雷劈在安静的院子里。

妞妞愣住了，二狗也愣住了。两个小的看看哥哥，又看看慕凌云，小脸上全是茫然。

慕凌云再也撑不住了。她紧紧抱住大壮，眼泪夺眶而出：“瑞儿……娘的瑞儿……娘在这儿，娘在这儿……”

她抬起头，朝另外两个孩子伸出手，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祥儿……桐儿……来，到娘这儿来……”

妞妞终于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出来，扑进慕凌云怀里：“娘亲！真的是娘亲！爹爹画的娘亲就是这个样子！比画上还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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