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岳记分店的二楼雅间,近来成了不少官员私下会面的地方。
这里僻静,菜色特别,老板岳浩宇又是个识趣的——该听的话听,不该听的话充耳不闻,该记的事记在账本上,不该记的事烂在肚子里。渐渐地,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都爱往这儿来。
这日午后,雅间里坐着两位客人。一位是吏部侍郎崔文远,四十来岁,白面微须,一身锦袍;另一位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刘秉章,年近五十,面容清癯,眼神锐利。两人都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一个管着官员升迁,一个管着监察弹劾。
岳浩宇亲自在旁伺候,斟茶布菜,动作轻而稳。
“崔大人,尝尝这道卤鹿筋。”他夹了一块放在崔文远碟中,“新猎的鹿,筋道得很。”
崔文远尝了一口,点点头:“岳老板这手艺,越来越精了。”
刘秉章却没动筷,只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说:“听说岳老板最近在城外买了不少地?是要扩大香料园子?”
岳浩宇心里一凛,面上却笑得谦和:“刘大人消息灵通。确实买了些荒地,想试试种些新香料。咱们做卤味的,原料最是要紧。”
“荒地?”刘秉章抬眼看他,似笑非笑,“我怎么听说,那地底下可能有矿脉?”
这话一出,崔文远也放下筷子,看向岳浩宇。
雅间里静了一瞬。
岳浩宇不慌不忙,又给两人斟了茶,才缓缓道:“刘大人说笑了。那地方要真有矿,早被人盯上了,哪轮得到我一个卖卤味的?”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说起矿……倒是听说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什么事?”刘秉章挑眉。
“前几日,有个从西郊矿场来的老工匠,在我这儿吃饭。”岳浩宇压低声音,“喝多了,说了些醉话。说王家最近在矿上动静很大,日夜不停地挖,好像……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崔文远和刘秉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意。
王家,是皇帝的舅家,这些年靠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在各地占了不少矿场。这事朝中人人知道,可没人敢管。
“找什么?”刘秉章问。
“不知道。”岳浩宇摇头,“那老工匠也说不上来,只说挖出来的矿石,都被王家的人连夜运走,不让人看。”
他观察着两人的神色,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多嘴一句,王家那位大公子,前阵子是不是在京城新置了处宅子?听说光那宅子里的太湖石,就运了十几船。”
崔文远脸色变了变。他是吏部侍郎,官员财产变动,他最清楚不过。王家大公子那个宅子,他当然知道——五进五出的大院子,占地二十亩,里头奇珍异宝无数。可王家的俸禄才多少?哪来这么多钱?
刘秉章没说话,只轻轻摩挲着茶杯,眼神却冷了。
岳浩宇知道话点到为止,便不再多说,只殷勤地劝菜斟酒。
一顿饭吃完,崔文远和刘秉章各自离去。岳浩宇送他们到门口,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回到雅间,徐掌柜从隔壁小间出来,低声道:“岳老板,您这招……妙啊。”
“这才刚开始。”岳浩宇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崔文远管着吏部,最恨有人瞒着他贪腐。刘秉章是都察院的,盯着的就是王家这种皇亲国戚。今天这番话,够他们琢磨一阵子了。”
徐掌柜点头:“可……光凭这几句话,能扳倒王家吗?”
“扳倒?”岳浩宇笑了,“徐掌柜,咱们要的不是扳倒王家,是让崔文远、刘秉章这些人,对皇帝身边那些亲戚,起疑心。”
他放下茶杯,声音很轻:“疑心一起,裂痕就有了。有了裂痕,咱们才能往里头楔钉子。”
徐掌柜恍然大悟。
接下来的日子,岳浩宇开始有意识地搜集王家,以及其他几个皇帝心腹家族的把柄。
有些事是徐掌柜打听到的——王家在西郊的矿场,瞒报了产量;李国舅在江南的田庄,强占了民田;陈贵妃的娘家,在漕运上动手脚,克扣粮饷……
有些事是岳浩宇自己发现的——有次一个江南来的绸缎商在店里吃饭,喝多了抱怨,说李家在江南横行霸道,他一批上好的丝绸被李家强行低价买走,亏了几百两。
还有次,一个从边关回来的老兵,说起军中粮饷被克扣的事,说管粮饷的正是陈家的一个远亲……
这些零零碎碎的消息,岳浩宇都记下来,分门别类。然后,通过不同的渠道,把这些消息“无意间”透露给该知道的人。
崔文远知道了王家瞒报矿产,心里那杆秤就开始倾斜——他辛辛苦苦在吏部熬了二十年,才坐到侍郎的位置,可王家那些人,仗着是皇亲,轻轻松松就能捞这么多?凭什么?
刘秉章知道了李国舅强占民田,那股御史的劲头就上来了——他当年中进士时,也是心怀天下的读书人,这些年看着这些皇亲国戚胡作非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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