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了。
养心殿的窗缝里钻进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可皇帝却总觉得热。不是身体热,是心里有团火在烧,烧得他坐卧不安,烧得他看什么都像蒙着一层血色。
“曹公公。”皇帝哑着嗓子唤道。
曹公公连忙上前:“陛下。”
“药。”皇帝伸出手。
曹公公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药丸,奉到皇帝手中。这是太医院新进的“安神丹”,说是用西域珍稀药材配制,专治陛下近来多梦、心悸之症。
皇帝就着参汤服下药丸,闭目靠在龙椅上。
这药是三日前进上的。那日他午睡时又梦到血海浮尸,惊醒后浑身冷汗,心悸不止。太医令张清源战战兢兢诊了脉,开了这“安神丹”,说连服七日,必见功效。
起初确实有效。服了药,夜里能睡上两个时辰,虽仍有梦,却不那么骇人了。
可皇帝不知道的是——
那朱红药丸里,掺了别的东西。
西郊分店,后院的密室中飘着淡淡的药香。
一位布衣老者正在研磨药材,动作缓慢而专注。他面前摊开十几种药材:合欢皮、远志、茯苓……都是寻常安神药材。可角落里还有几味不起眼的:曼陀罗籽焙干研的细粉,三分;天仙子晒制的薄片,两分;外加一种西域传来的“幻草”根茎,一分。
这三味,单用无碍,合在一起,便是“梦魇散”。
不伤身,不致命,只让人心神不宁,噩梦连连。用量轻时,只觉睡眠不安;用量渐增,便会幻听幻视,真幻难辨。
老者将配好的药粉装入瓷瓶,递给岳浩宇:“按这个剂量,连服七日,便会开始产生幻觉。十日后,现实梦境难分。半月,便彻底陷入梦魇,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岳浩宇接过瓷瓶:“张太医那边?”
“已经打点好了。”老者道,“张清源的儿子在冀州任县令,去年治水不力,本该革职查办。咱们的人压下了案子,条件是……他得按方抓药。”
“他可知这药的底细?”
“只知是安神药,多加了几味西域珍稀药材。”老者微微一笑,“太医令谨慎,亲自验过,无毒,便放心了。至于那些‘珍稀药材’是什么,他不敢深究——深究了,他儿子的前程就没了。”
岳浩宇点点头,将瓷瓶递给陈大:“交给曹公公。告诉他,陛下每夜噩梦,是他这个贴身奴才伺候不周。若想保住脑袋,就得让陛下按时服药。”
陈大接过瓷瓶:“曹公公会听话吗?”
“他会的。”岳浩宇淡淡道,“皇帝最近杀了多少人?下一个,说不定就是他曹德全。为了活命,别说让他送药,就是让他下毒,他也得做。”
曹公公确实怕了。
他伺候皇帝三十年,见过皇帝狠,没见过皇帝这么疯。杀儿子,杀大臣,杀得眼都不眨。昨日还因为一杯茶烫了些,就要杖毙一个小太监。
今日是自己,明日会不会轮到他?
所以当陈大深夜找到他,递来那瓶“特制安神丹”时,曹公公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瓷瓶。
“这、这是……”
“这是救你命的东西。”陈大声音平静,“陛下近来龙体不安,若是再这样下去,你我这些近身伺候的,都脱不了干系。这药是太医令精心调配的,能让陛下安神静心。你每日按时进奉,陛下好了,你的命也就保住了。”
曹公公不傻。什么太医令精心调配,若真是堂堂正正的药,何必深夜偷偷送来?
可他更怕死。
“若、若是陛下服了药,有什么不妥……”
“能有什么不妥?”陈大看着他,“太医令验过的药,还能有毒不成?曹公公,你想想,陛下现在这样,对谁有好处?陛下若是能安稳些,你我也能多活几日。”
这话戳中了曹公公的软肋。
是啊,皇帝再这样疯下去,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近身的人。
他咬咬牙,收下了瓷瓶。
第七日,药效开始显现。
皇帝夜里不再只是做噩梦,而是开始“见鬼”。
那夜他服了药,睡到半夜,忽然觉得床边有人。睁眼一看,竟是太子慕景琰站在床边,颈上还缠着白绫,脸色青紫,正幽幽看着他。
“父皇……”太子开口,声音嘶哑,“儿臣在下面好冷……您什么时候来?”
皇帝惊坐而起,大喊:“来人!来人!”
烛火点燃,寝殿通明。床边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烛火摇曳。
曹公公连滚爬进来:“陛下!陛下怎么了?”
“太子……太子刚才在这里!”皇帝指着床边,“你看见没有?”
曹公公脸色煞白:“陛下,太子殿下已经……已经薨了。是梦,陛下是做噩梦了。”
“不是梦!”皇帝喘着粗气,“朕看得清清楚楚!他就站在那里,脖子上还有勒痕!”
曹公公连忙奉上安神汤:“陛下定是思虑过度,服了药,再睡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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