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煜站在原地,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
紫光消散,月昭的身影早已不见,可那双冰冷的眼睛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世上真有两朵如此相似的花吗?”
他低声呢喃,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
记忆如星河倒卷,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炸开,老君山金顶的初雪,琦佳踮起脚尖为他系紧围巾的指尖温度。
夕阳下的校园长椅,她歪着头嘲笑他拍照技术太烂时的狡黠笑容。
离别那日,她转身时发梢扬起的弧度,和那句没说出口的…
“噗。”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喷出,溅落在峰顶地面上,如绽开的红梅。唐煜身形一晃,眼前发黑,整个人向前栽去。
“唐煜。”苏雨柔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他。少年的身体沉重地压在她的肩膀上,滚烫的额头抵着她的颈侧,呼吸紊乱得像是一个伤者。
秦神摇了摇头,叹息道:“刻骨相思,自古多少修士倒在了一个‘情’字上。”
远处的雷部首座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见月昭已离去,便挥袖带着众长老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离去时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秦神,眼中充满了各种疑问之色。
偌大的青鸾峰顶,转眼只剩下他们三人。
苏雨柔咬着唇,感受着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唐煜,那个在试炼时硬扛火焰焚体的家伙,此刻却因为一个眼神溃不成军。
“琦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她望着唐煜惨白的侧脸,心头莫名泛起一丝酸涩。
风掠过山巅,秦神拂尘一卷,云雾自脚下升起。
“走吧。”
竹楼内,油灯如豆。
唐煜蜷缩在床榻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屋顶。苏雨柔拧了条湿毛巾敷在他额头,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雷厉风行的雷部执事。
秦神靠在窗边,指尖把玩着那包皱巴巴的香烟,突然开口:“两百年前我游历玄黄大陆时,在一处古迹见过一株双生花。”
他的声音很淡,却让唐煜的眼珠微微转动。
“同根同源,开在一处,可一朵如凡种,一朵似仙药。”秦神笑了笑,“你说它们算不算同一朵花?”
唐煜的瞳孔缓缓聚焦。
夜更深了,远处传来灵鹤的啼鸣。
苏雨柔悄悄退出竹楼,却在关门时听见屋内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那是唐煜捏碎床沿木框的声音。
时间如沙,悄然流逝。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
竹楼依旧,青翠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可楼内的人却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唐煜坐在窗前,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的青鸾峰。他的面容憔悴了许多,原本清俊的脸庞覆上了一层杂乱的络腮胡,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桌上放着的饭菜早已凉透,苏雨柔昨日送来的米粥甚至未曾动过一口,表面凝了一层薄薄的脂膜。
“琦佳…”
他低声呢喃,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明媚,可如今,这张脸却成了最锋利的刀,一遍遍剜着他的心。
竹门被轻轻推开,苏雨柔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粥走了进来。
“唐煜,今天多少吃点吧。”她的声音带着关切。
眼前的唐煜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一尊石雕,连眼神都未曾偏移半分。
苏雨柔抿了抿唇,将粥碗放在桌上,轻声道:“今天的粥里加了安神的灵草,能让你好好睡上一觉。”
唐煜依旧没有回应。
苏雨柔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收拾昨日未动的饭菜,可指尖刚触到碗沿,却忽然停住。
他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苏雨柔自己都愣了一下。
不知从何时起,她每天都会准时来到竹楼,送饭、熬药、打扫,甚至有时候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他发呆。
她本该厌恶这种颓废的懦弱,可看着唐煜日渐消瘦的身影,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着,隐隐作痛。
“我这是怎么了?”
苏雨柔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指尖,一时间有些茫然。
竹楼外,秦神正悠闲地坐在石桌前品茶,鱼竿斜靠在桌边,钓线垂入不远处的小溪中,随波轻晃。
见苏雨柔从楼内走出,他抬了抬眼皮,笑道:“小苏呀,你这样每天的送饭慰问,什么时候是个头?”
苏雨柔脚步一顿,低声道:“前辈,我…”
秦神吹了吹茶沫,慢悠悠道:“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就算把青鸾派的灵药全搬来,也治不好他的心伤。”
苏雨柔沉默片刻,苦笑道:“太难了,月昭是青鸾派的灵女,下一任掌门继承者。他们之间注定不可能的。”
秦神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清楚。”
苏雨柔心头一跳,耳根微微发热。
溪水潺潺,鱼线忽然一沉。
秦神不慌不忙地提竿,一尾银鱼破水而出,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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