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并没有伸手去接雍正递到她手边的折子。

她能猜到，雍正递给她的折子里一定有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她也猜到，雍正肯定已经查到不少自己一直在掩埋的真相。

“皇帝有心便好，只是皇贵妃到底年轻，这次生产又亏损得厉害，精力或许不济，不如把两个孩子送到寿康宫来哀家看着吧。”

她原本想说把两个孩子送到景仁宫，又想起皇后不利于行，便临时改口让把龙凤胎送到寿康宫。

太后打的是什么主意，雍正自然清楚。

她不过是告诉他，她承认了容儿皇贵妃的身份，她退了一步，不再纠缠老十四府上的事，但他得把龙凤胎送到寿康宫。

他更知道，若不是皇后病得起不来，她说的一定会是把孩子送到景仁宫，最好能记在皇后名下。

想到太后这些年为皇后做下的事扫尾，雍正心里便憋闷的慌：

亲额娘不向着他这个儿子，反倒满心满眼都是连了宗的娘家侄女！

他想也没想的拒绝：

“皇额娘年纪大了，两个孩子闹腾，儿子担心他们吵着皇额娘。”

他把折子放在太后手边的炕桌上：

“前朝事忙，不扰了皇额娘歇息，儿子过几天再来给皇额娘请安。”

若是以前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他或许会嫌弃容儿家世低微不配抚养龙凤胎。

如今嘛？

容儿不过是家世低而已，总好过先帝的舒妃是摆夷女出身。

且他是皇帝，想给容儿好的出身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太后看着雍正的背影许久，才不确定的问竹息：

“皇帝怎么老了那么多？”

竹息：“……”

若不是确定太后的眼睛没有问题，她还以为太后眼瞎了呢。

太后也是白问一句。

她刚进宫门就有奴才跟她说了自家大儿子为了安氏一夜白头老了十岁的事。

她垂下眼：

“哀家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爱新觉罗家出情种。

她都不敢想，她若是真对安氏做点什么，这孽障会疯魔成什么样。

可是为了乌拉那拉和乌雅两家，为了皇家，她又不能任由皇帝沉迷于情爱之中。

还有那安氏的家世，的确也太低了些啊！

好歹是个满人吧。

她打开雍正留下的折子。

下一瞬，她就一边把折子拍在炕桌上，一边叹气：

“他果然什么都查到了。”

说这话时，她心里其实是庆幸的，庆幸自己心底隐藏的打算从来没有显露过人前。

那孽障查到的，全都是皇后做下的、和她替皇后扫尾做的一些事。

不然，以那孽障冷心冷肺的性子，怕是要跟她不死不休的。

……

陵容当然很快就知道太后在打龙凤胎的主意，也知道她嫌弃她家世低是个汉人身份。

她招手叫刘嬷嬷近身，让她用老八老九的人去办事。

原本她是想用孝懿仁皇后留下的人手，但想到刘嬷嬷是孝懿仁皇后留下的老人，她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她不能让雍正有一丝把事情联想到她身上的机会。

她是后宫中家世最低、也最无害的宫妃，不管她有没有生下龙凤胎，是不是皇贵妃，她都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想了想，她又让丁香去把皇后杀了纯元的消息透露给雍正，这次用的，就是淑妃留给果郡王的人了。

她还让老八老九的人传话时添上对太后为皇后扫尾的怀疑：

老四没了儿女，子嗣众多的老十四可就正好兄终弟及了！

刘嬷嬷办事果然老道。

当天夜里，宫外就有了太后和隆科多二三事的流言。

雍正是第二天晚膳后收到夏刈的回禀的。

他神情难看的挥退夏刈。

他想起那年看见的，皇额娘和隆科多搂在一起的情形，顿时一股怒意直冲天灵盖。

他们怎么敢的！

只是再生气，再想要砍了隆科多的脑袋，他现在需要先做的，都是去堵住悠悠之口。

他不能让人有怀疑他出身的任何可能。

传下密旨，雍正便径直去了寿康宫。

太后这时候才刚午睡起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她的年纪大了，先是一路舟车劳顿的赶到五台山，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收到十四福晋的传信。

她又一路风驰电掣的往回赶。

短短四个月，她的时间和精力全都花在了往返京城、五台山的路上。

她是真的人累心更累。

好不容易歇了一宿，一大早的又听十四家的哭了半天，哭得她脑仁儿一抽一抽的疼。

好在睡了一觉起来倒是好了不少。

“一会儿让御医来给哀家看看。”

她还不能死，她还得护着十四，护着十四剩下的孩子们。

雍正便是这时候一脚踏进寿康宫：

“皇额娘身体不适当好好歇着的。”

这是在责备太后明明舟车劳顿，不关心他这个大儿子，却只记得老十四，甚至不惜听十四家的哭诉半天。

太后只好笑笑，说自己不过是乏得紧，没什么大毛病。

“前朝事忙，你不必日日来哀家这里，有空多歇歇才是。”

难得的关心了雍正一句。

雍正讥讽道：

“皇额娘不必担心儿子，儿子有后宫众嫔妃伺候，倒是比老十四有福气。”

不等太后说话，他就挥手让竹息等一众伺候太后的宫人退出去。

竹息看了看太后，等太后凝眉点头，她才让宫女们退下后自己和苏培盛站在门口一起守着。

她眼神询问苏培盛皇上来寿康宫的目的，苏培盛眼观鼻鼻观心的站那儿一动不动。

两人听不见殿内的雍正和太后说了什么，只是很快便传来雍正的一声疾呼：

“传御医！”

太后病倒了。

雍正却没有一点心痛难过的感觉。

他以为太后会病倒，不过是太后自觉愧对于先帝，内心羞愧无脸见他这个儿子。

御医给太后诊过脉后、，确定太后只是怒气攻心后，他朝竹息丢下一句“好好伺候”，转身便出了寿康宫。

太后泪流满面的盯着雍正似六亲不认的背影，震怒道：

“给哀家查！查到幕后主使，给哀家诛了她的九族！”

转头她又吩咐竹息赶紧联系隆科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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