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大黑

小姨眼睛肿得像桃子，看见他们，像是见了救星，拉着李妈的手直掉眼泪，压低声音说：“在楼上她屋里，谁也不让进，就抱着狗窝发呆……”

李小白轻手轻脚上了楼，推开表妹晚晴的房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光线昏暗。

晚晴就缩在床边地毯上，背靠着床，怀里紧紧搂着一个洗得发白、边缘都磨毛了的软垫子——那是大黑的狗窝。

她本来就瘦，现在更是缩成小小一团，脸埋在垫子里，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苍白的脸，整个人了无生气，像一株快要枯萎的小草。

“晚晴？”李小白放轻声音，走到她身边蹲下。

晚晴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慢慢抬起头。她眼睛没有焦距，但脸上满是泪痕，嘴唇干得起了皮，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小白姐？”

“是我。”李小白握住她冰凉的手，心里一揪。

“小白姐……”晚晴像抓住救命稻草，手指无力却紧紧地回握，眼泪又涌了出来，声音里全是破碎的绝望，

“大黑走了……它不要我了……它疼，它难受，它怕我难过，就自己走了……我找不到它，我喊它，它都不应……它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她说不下去，肩膀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让人心碎。

“别急，晚晴，别急。”李小白拍着她的背，声音尽量放稳，

“大黑可能只是走远了，我们去找它。你知道它可能去哪儿吗？平时喜欢去的地方？”

晚晴茫然地摇头，又点点头，语无伦次：“河边……后山小树林……它以前，喜欢去晒太阳的草地……可我看不见，我不知道……”

她忽然死死抓住李小白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无神的眼睛“望”向她，带着最后一点孤注一掷的期盼。

“小白姐！我妈说……我妈说你能听懂动物说话，是不是？你能不能……能不能找到大黑？帮我跟它说，我不怕难过，我只要它回来……求你了，小白姐……”

原来是因为这个。李小白看着表妹惨白的脸上那抹近乎卑微的祈求，心里又酸又软。“好，我帮你找。你好好躺着，喝点水，等我消息，好不好？”

安抚好晚晴，李小白立刻行动。

她先是在屋子周围和大黑常去的几个地方快速搜寻，放开神识，仔细感知每一缕生命气息。

没有，都没有。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心里也越来越急。一条年迈体衰、自觉大限将至的狗，会躲到哪里去？

它一定想找个安静、不被打扰、又离主人不太远的地方……

忽然，她想起晚晴提到后山有一片安静的向阳草地，小时候常让大黑带她去那里晒太阳。

李小白心头一跳，立刻朝后山飞掠而去。

那是山腰一处僻静的缓坡，草地已经有些枯黄。

李小白的神识扫过，终于在一片茂密的、几乎将身影完全遮挡的灌木丛后面，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到极点的气息。

她拨开灌木，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狠狠一沉。

曾经高大威猛、毛发油亮的大黑，此刻瘦得几乎脱了形，肋骨根根分明，暗淡的黑毛沾着草屑泥土，杂乱地贴在身上。

它侧躺在枯草地上，肚皮微弱地起伏着，眼睛半阖着，已经没什么神采，只是呆呆地望着小镇的方向，望着晚晴家的位置。

它太老了，也太累了，连呼吸都显得费力，只是在静静地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李小白鼻尖一酸，轻轻走过去，蹲在它身边，将意念温柔地传递过去：“大黑。”

大黑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缓缓转向她，

辨认了一会儿，喉咙里发出极其轻微的、近乎叹息的“呜”声，尾巴尖极其艰难地、几乎看不出幅度地摇了摇。

它认得这个经常来看小主人、身上有好闻气息的姐姐。

“晚晴在找你，她很担心，很难过，不吃不喝。”李小白抚摸着它干枯的毛发，将晚晴的悲伤和呼唤传递过去。

大黑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水光，它努力想抬起头，却没能成功，

只有意念里传来断断续续、充满眷恋和不舍的模糊思绪：“小主人……别哭……大黑……疼……不想她看见……大黑……陪不了她了……对不起……”

那纯粹而深厚的感情，让李小白眼眶发热。

她深吸一口气，将另一个想法清晰传递过去：“大黑，还有一个办法。

一个可以让你继续陪着晚晴的办法，但需要晚晴自己同意，也需要你愿意。你愿意等等吗？等我把晚晴带来？”

大黑黯淡的眼睛里，骤然亮起一丝微弱的、难以置信的光彩。

它用尽最后力气，极其缓慢而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李小白立刻起身，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小姨家。晚晴依然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

“晚晴，我找到大黑了。”李小白一句话，就让晚晴猛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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