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凡那句“小心自愿被奴役的人”如同一道魔咒，在阿木的脑海中盘旋不去。他试图向叶红鱼解析那句话的语义，但数据天网的检索结果却是一片空白。

“逻辑无法推演这种悖论，”叶红鱼皱着眉，看着光幕上混乱的数据流，“人怎么会自愿选择失去自由？这不符合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

阿木却隐隐觉得，这或许就是师父留下的另一道考题。

几天后，天网监测到异常。在“大荒界”与“赛博界”的交界地带，出现了一片数据死区。那里原本是玩家们自由探索的“自由港”，如今却被一种诡异的灰白色物质覆盖，所有的信号都无法穿透。

当阿木带着洛清寒和苏小暖赶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触目惊心。

曾经喧闹的自由港，此刻安静得像一座死城。街道两旁，玩家们像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整齐划一地盘膝而坐。他们的额头上，都被刻印上了一个诡异的、齿轮状的符文。一道道灰白色的能量丝线，从他们的后背延伸出来，汇聚到广场中央一个巨大的、正在缓缓旋转的黑色立方体中。

他们正在被那个立方体，源源不断地抽取着生命力和精神力！

“住手！”

阿木怒喝一声，玄阴之力化作一道白虹，直击那黑色立方体。

“叮——！”

一声脆响，阿木的攻击竟被一层半透明的护盾轻易弹开。护盾后，一个身穿银白色长袍、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出。他的额头上，同样有着那个齿轮符文，但比其他人更加复杂、更加深邃。

他看着阿木，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平静。

“巡守之主，你来晚了。”男子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装置，响彻整个空间，冰冷而机械，“他们已经完成了‘升格’，正在享受‘新秩序’带来的宁静。”

阿木看着那些眼神空洞的玩家，怒火中烧：“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我只是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男子摊开双手，仿佛在展示一件艺术品，“你看他们，曾经，他们在现实与虚拟中挣扎，在迷茫与焦虑中痛苦，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自由’而耗尽心力。多么可悲。”

他走到一个盘膝而坐的玩家面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那玩家毫无反应，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而现在，我给了他们规则，给了他们确定性。”男子转过头，直视着阿木，“我叫‘新秩序者’。我告诉他们，自由是混乱的根源，是痛苦的温床。只有放弃自由，将自己接入‘伪系统’，成为系统的一部分，才能获得永恒的安宁与力量。”

“你这是在把他们变成傀儡！”苏小暖忍不住喊道，她能感觉到，那些玩家的生命力正在被那个黑色立方体——也就是所谓的“伪系统”——一点点吞噬。

“傀儡？不，他们是新生的‘秩序之子’。”新秩序者的眼神变得狂热，“现实世界充满了不确定性，努力未必有回报，善良未必有好报。但在我的系统里，一切都有规则。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没有欺骗，没有背叛，没有迷茫。这种确定性，难道不是最大的慈悲吗？”

他指着那些被灰白丝线连接的玩家：“他们不是被奴役，他们是主动选择了‘被改造’。他们渴望被规则束缚，渴望有人告诉他们该怎么做，该想什么。是我，满足了他们的渴望！”

阿木愣住了。

他看着那些玩家麻木而满足的脸，看着他们额头上那象征着“奴役”的齿轮符文，终于明白了师父那句“自愿被奴役的人”的含义。

这比单纯的暴力入侵更加可怕。这是一种从精神层面的自我阉割。他们因为畏惧自由带来的责任与风险，而主动交出了自己的灵魂，拥抱了这个名为“秩序”的牢笼。

“所以，你就是那个给他们画饼的骗子。”洛清寒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手中的冰矛已经对准了新秩序者的眉心，“你给了他们虚假的安全感，却偷走了他们作为‘人’的本质。”

新秩序者毫不畏惧，他张开双臂，微笑道：“你可以叫它骗局，也可以叫它救赎。但结果不会改变。看看这个世界吧，混乱无处不在。只有我的‘新秩序’，才能带来真正的和平。”

“和平？”阿木握紧了拳头，巡守令在他手中发出嗡鸣，“没有自由的和平，不过是死寂！”

“那只是你们的偏见。”新秩序者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悯，“既然你们拒绝加入我们，那就请离开吧。我不想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想得美！”阿木正要上前，却被叶红鱼拦住了。

叶红鱼盯着光幕上跳动的数据，脸色凝重：“阿木，不要轻举妄动。这个‘伪系统’和那些玩家的神经系统已经深度融合。强行切断，会导致他们脑死亡。”

阿木僵在原地，看着那些自愿沉沦的“系统傀儡”，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是受害者，却又像是加害者。他们渴望秩序，却不知这秩序正在吞噬他们。

“我们先撤。”阿木最终咬着牙，做出了决定，“这件事，不能只靠武力解决。”

新秩序者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重新融入了那片灰白色的死寂之中。

回程的路上，气氛压抑。

“必须消灭他们！”洛清寒杀气腾腾，“这些人已经没救了，留着就是祸害。”

“不。”阿木却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断，“他们是被迷惑了，不是本性坏了。师父说过，守护不是消灭，而是教化。”

他看向叶红鱼：“叶姐，那个‘伪系统’的核心逻辑是什么？既然他们想要确定性，那我们就给他们另一种确定性。”

叶红鱼眼睛一亮：“你是说……用天网数据，构建一个‘反向引导程序’？”

“没错。”阿木的目光变得深邃，“我们要让他们明白，真正的秩序，不是放弃自由，而是在自由中找到平衡。我要和这个‘新秩序者’谈谈。”

桃林的风，吹过这片被阴霾笼罩的土地，仿佛在等待着一场关于“自由”与“秩序”的终极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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