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带着桃花香与烤红薯甜味的风，在环形议事厅内盘旋了片刻，仿佛一位老者在审视自己毕生的心血。

随着姜凡声音的落下，通天塔顶层的天空，竟奇迹般地裂开了一道缝隙。一束金色的阳光穿透而下，精准地洒在那本悬浮的《巡守宪章》上，整部法典瞬间金光大盛，无数金色的符文从书页中飞出，化作漫天光雨，洒向万界各个角落。

这意味着，宪章已得“道之认可”，正式成为万界通行的最高准则。

而在光雨的中心，议事厅的窗边，空气忽然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

一个身影，由虚幻渐渐变得凝实。

姜凡穿着他那身永远洗不干净的青布褂子，手里还拿着半块没吃完的烤红薯。他背对着阳光，脸上带着那副平日里常见的、仿佛看透一切却又懒得说透的懒散笑容，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欣慰与柔和。

“师父！”

“姜前辈！”

“老姜！”

议事厅内，阿木、苏小暖、洛清寒和叶红鱼等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姜凡如此清晰的实体了。自从他将“造世者”的秘密点破后，便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仿佛已经化作了这天地间的一缕清风。

姜凡没有立刻回应他们，只是目光温和地扫过这群年轻人，最后，落在了阿木身上。

他迈开步子，穿过那些震惊的各界代表，穿过漫天飞舞的金色符文，径直走到阿木面前。

姜凡比阿木矮了半个头，此刻却像一位长辈审视晚辈一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他伸出手，那只布满老茧、却温暖有力的大手，轻轻拍在了阿木的肩膀上。

这一拍，看似轻描淡写，却仿佛将千钧的重担，稳稳地交付了出去。

“阿木，”姜凡的声音不再像风中那样飘渺，而是变得真实而厚重，“你比我更懂‘守护’。”

阿木浑身一震，眼眶瞬间红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师父，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当年……太看重力量了。”姜凡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飘忽，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想要强行改变世界的自己，“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强，就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一切。结果呢？差点把一切都毁了。”

他收回手，又拍了拍阿木的胸口，笑道：“你不一样。你这孩子，虽然笨，虽然慢，但你的心是通的。你知道，真正的守护，不是把他们关在笼子里，而是给他们一片可以自由生长的森林。”

“你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

阿木终于忍不住，声音哽咽：“师父……”

“行了行了，别哭丧着脸。”姜凡摆了摆手，又恢复了那副没正形的样子，把手里剩下的半块烤红薯塞到阿木手里，“拿着，凉了就不好吃了。这是我……嗯，这是我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口烟火气了。”

他转过身，看向苏小暖，笑呵呵地说：“小暖啊，阿木这榆木脑袋，你得多开导开导他。别让他学我，整天愁眉苦脸的。”

又看向洛清寒：“清寒，冰矛使得不错，但脾气得改改，别动不动就冻人，多交几个朋友。”

最后，他看向叶红鱼：“红鱼，那个什么‘智阁’防火墙，记得给我留个后门啊，我以后想偷看哪个世界的电影，别给我拦住了。”

叶红鱼眼圈红红地破口大骂：“滚蛋！谁给你留后门！想看电影自己买票去！”

姜凡哈哈大笑，笑声爽朗，震得窗外的桃花瓣纷纷扬扬。

“好啦，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他的身影，开始从脚部逐渐化作点点星光，随风飘散。

“世界有你们，我就放心了。”

“我啊，该去休息了。”

阿木紧紧握着那半块温热的烤红薯，看着姜凡的身影在阳光下一点点消散，终于大声喊道：“师父！您要去哪儿？！”

姜凡的虚影已经彻底化作风中的光点，只有那熟悉的声音，最后一次回荡在天地之间：

“何处不是家？心安即是岸……”

“大道三千，我自逍遥。”

话音落下，最后一点星光，也融入了那束金色的阳光中，消失不见。

桃林的风，停了。

烤红薯的甜味，也散了。

议事厅内，一片静默。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那种震撼与感伤之中。

阿木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的烤红薯，又抬头望向窗外那片随风轻摇的桃林。

他知道，师父并没有消失。

师父已经化作了这万界的一草一木，化作了这天地间的一缕清风，永远地……守望着他们。

良久，阿木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与坚定。

他走到议事厅中央，拿起那柄象征着议长权力的权杖，走到外面的观景台上。

他俯瞰着脚下繁华的巡守祖庭，俯瞰着远方流光溢彩的万界通道。

然后，他举起权杖，对着脚下的大地，重重顿下。

“轰——”

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

在观景台前的广场中央，一座由万年玄冰与星辰陨铁混合打造的石碑，破土而出。

石碑通体晶莹，上面没有繁复的花纹，也没有华丽的辞藻。

只有八个龙飞凤舞、力透石碑的大字，熠熠生辉：

道在人心，不在神明。

阿木看着那八个字，轻声说道，仿佛在对姜凡的在天之灵许诺：

“师父，您放心。”

“这万界的道，从今往后，就由我们……”

“由万界众生自己来书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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