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残阳斜斜切过雕花窗棂,将景王萧璟玄色朝服的下摆染得泛金。他指尖捏着半张叠得规整的密信,信纸边缘还留着火灼的焦痕,信上“玄玉令牌”四个字被朱笔圈出,墨迹洇透了纸背,像极了三年前先皇后崩逝时,坤宁宫地砖缝里抠不出的血渍。
“殿下,禁军左营已清点完毕,百夫长以上将领的令牌都在此处。”卫凛捧着黑漆托盘躬身进来,托盘里整齐码着二十余枚玄铁令牌,阳光落在令牌中央的玉嵌凹槽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萧璟抬眸时,眼底还凝着未散的寒,他没去看托盘,反而问:“副统领陆峥呢?方才清点名单里,怎么不见他的名字?”
卫凛指尖微顿,低声道:“陆副统领说今日轮值巡防,半个时辰前便带队去了西华门,属下已让人去请,只是……”他话未说完,殿外忽然传来甲叶碰撞的脆响,紧接着便是沉稳的脚步声——陆峥一身银白禁军甲胄,腰悬长剑,肩甲上还沾着些尘土,显然是刚从外勤赶回。
“末将陆峥,参见景王殿下。”他单膝跪地,动作标准利落,声音不卑不亢。萧璟的目光落在他腰间悬挂的令牌上,那令牌比寻常禁军将领的略宽半指,玄铁边缘刻着细密的云纹,中央的玉嵌处虽空着,却能看出凹槽比旁人的深些,像是曾嵌过更大块的玉饰。
“陆副统领来得正好。”萧璟将密信放在案上,指尖点了点“玄玉令牌”四字,“今日清查禁军令牌,是为核实一桩旧案——三年前先皇后薨逝当日,你在何处当值?”
陆峥垂着头,声音平稳无波:“回殿下,当日末将奉命守坤宁宫外围,负责阻拦无关人等靠近,直至皇后娘娘的梓宫移至慈宁宫,末将才撤防。”
“哦?”萧璟起身走到他面前,靴尖几乎碰到他的膝头,“本王倒记得,那日西华门突发流民冲撞,禁军大半兵力都被调去维稳,坤宁宫外围只剩不足五十人。陆副统领以百夫长之职,却能调度外围守卫,倒是好本事。”
这话里的敲打之意再明显不过,陆峥却依旧镇定:“殿下记错了,那日末将已是千夫长,且是奉了当时禁军统领的手令,并非擅自调度。”他说着抬头,目光与萧璟对上,眼底没有丝毫闪躲,反而带着几分坦然。
卫凛在一旁看得心焦,他知道萧璟要查的不仅是令牌,更是先皇后薨逝时的疏漏——当年坤宁宫守得密不透风,却偏偏有“急症暴毙”的消息先一步传出,若不是有人在禁军中传递消息,宫外怎会那般快知晓内情?而密信中说,“玄玉令牌”是前朝秘物,碎片散落于朝中重臣之手,太傅府中便藏着一块,如今要找的,便是持有另一块碎片的人。
萧璟没再追问当值之事,转而伸手:“陆副统领的令牌,可否借本王一观?”
陆峥没有犹豫,解下腰间令牌递了过去。萧璟接过令牌时,指腹刻意摩挲过中央的凹槽,触感粗糙,像是被人刻意打磨过。他忽然想起前日在太傅府见到的那块令牌碎片——太傅临终前攥在手里的,正是一块玄玉,边缘的云纹与这令牌凹槽的纹路隐隐相合,只是当时碎片太小,未能看清全貌。
“这令牌的玉嵌,何时丢的?”萧璟举着令牌,让阳光照进凹槽,能清晰看到槽底刻着一个极小的“峥”字。陆峥垂眸道:“回殿下,三年前末将晋升副统领时,令牌便已如此,前任统领说这是旧物,玉嵌早在多年前遗失,末将便一直用着。”
“旧物?”萧璟冷笑一声,将令牌扔回托盘,“太傅府中藏着一块玄玉碎片,纹路与你这令牌凹槽分毫不差,你说巧不巧?”
陆峥的肩甲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却依旧强撑着:“殿下明察,末将从未见过太傅府的玄玉,更不知纹路之事。”
“是吗?”萧璟转身走到案前,从暗格里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时,里面躺着半块温润的玄玉,玉面上的云纹与令牌凹槽的纹路严丝合缝,像是本就该嵌在一起。“三年前先皇后薨逝,你守在坤宁宫外围,偏偏在那时,有消息从禁军中传出,说皇后是‘畏罪自戕’。本王查了三年,终于查到‘玄玉令牌’——持有这令牌碎片的人,便是当年传递消息的内鬼。”
陆峥的手指紧紧攥着甲胄,指节泛白,额角渗出细汗:“殿下……末将冤枉,当年之事,末将只是奉命行事,并未传递任何消息。”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萧璟步步紧逼,声音冷得像冰,“是奉了当今太后的命,还是奉了那个藏在暗处,想让先皇后永世不得翻身的人的命?”
这话像是戳中了陆峥的软肋,他猛地抬头,眼底满是震惊与慌乱,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卫凛在一旁见状,立刻上前一步:“陆副统领,事到如今,你若如实招供,殿下或许还能从轻发落;若是再瞒,便是与谋逆无异!”
陆峥的身体晃了晃,他望着案上的玄玉碎片,又看了看萧璟冷厉的眼神,忽然惨笑一声:“罢了,三年了,终究是躲不过。”他缓缓起身,解开肩甲,露出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殿下可知这疤痕是怎么来的?三年前皇后娘娘薨逝前夜,末将在坤宁宫墙角,撞见一个黑衣人往娘娘的汤药里下毒,末将上前阻拦,被他砍了一刀,还被打晕过去。等末将醒来时,皇后娘娘已经没了气息,而那黑衣人留下的,正是半块玄玉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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