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的伤势明显恶化了。白日的攀爬耗尽了了他最后的体力，伤口在过度劳累和缺乏妥善处理下，开始发炎、红肿，甚至流脓。他发起低烧，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急促，有时虚弱得需要赵龙和王虎轮流搀扶才能继续行走。苏沐禾心急如焚，一边努力跟上队伍，一边眼观六路，疯狂地在草丛中、石缝里寻找能消炎镇痛、清热退烧的草药，如黄芩、金银花、连翘等。找到一点，就如获至宝地收起来。晚上宿营时，他顾不上自己极度的疲惫，彻夜不眠，用冰冷的溪水浸湿布巾，不停为霍去病擦拭额头和脖颈物理降温，隔一个时辰就行一次针，试图疏导他体内紊乱的气血，缓解热毒。

霍去病烧的迷迷糊糊间忽然低低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那山……是祁连山……”

为他降温的苏沐禾手猛地一顿，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低头看着霍去病依旧紧闭的双眼和脸上难以掩饰的痛苦，鼻子一酸。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假的……那是假的。真的祁连山，还在西北等着呢。等您好了，咱们去看真的，那才叫气派！”

苏沐禾的话幼稚而直接，却像一股暖流，试图融化那冰封的悲伤。紧蹙的眉头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

篝火跃动，映着苏沐禾年轻焦虑却坚定的脸，也映出霍去病昏睡中痛楚颤动的睫毛。

第四天的黎明并未带来曙光，反而降下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山雾。水汽浸透了一切，视线被压缩到十步之内，树木在雾中扭曲成诡异的黑影，连鸟鸣都消失了，死寂中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脚下踩碎枯枝的声响。

方向感彻底失效了。

“跟紧，别走散了！”赵龙的声音在雾中显得沉闷而遥远。他走在最前，佩刀不断在途经的树干上刻下深深的印记，这是防止在原地兜圈的唯一方法。王虎殿后，警惕着任何可能从迷雾中逼近的危险——无论是人，还是兽。

霍去病的高烧在清晨短暂退去片刻，让他恢复了些许神智，但身体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几乎完全倚靠在赵龙身上。每走几步，都需要停下喘息。苏沐禾紧跟在后，一手紧紧抓着霍去病腰间的衣带，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在浓雾里。

“水……”霍去病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微不可闻。

苏沐禾连忙解下水囊，却发现里面只剩下最后几口。他小心地喂到霍去病嘴边，自己的喉咙却如同火烧。森林里不缺水源，但浓雾让他们连溪流的声音都难以分辨。

中午时分，雾气稍散，他们才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片陡峭的碎石坡上。坡面湿滑，石块松动，每向上攀爬一步，都可能引发小范围的滑塌。

“不能停，必须翻过这道山脊，才能辨明方位。”霍去病强撑着抬起头，望向被云雾笼罩的山脊线，眼神里是绝不回头的决绝。

这是一场与重力搏斗的酷刑。苏沐禾和王虎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霍去病，赵龙在前方探路，寻找最稳固的落脚点。松动的碎石在脚下不断滚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坠入下方依旧被浓雾填满的深渊。霍去病腰腹的伤口被一次次牵扯，脓血浸透了苏沐禾匆忙间换上的干净布条，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硬是将痛苦的呻吟压在了喉咙里。

当四人终于精疲力竭地翻过山脊，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心头一沉——山脊另一面，是更为深邃、望不到边际的连绵群山，而他们期盼的、标志着秦岭南麓的缓坡，依旧不见踪影。

他们走错了方向，或者，还远未到达。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第一次悄无声息地缠上了每个人的心脏。

祸不单行。王虎在寻找宿营地时，发现了一串新鲜的、不属于他们的脚印，以及一处熄灭不久、被刻意掩埋的篝火痕迹。

“有人，在我们前面，或者……后面。”王虎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峻，“不是猎户，猎户不会如此掩藏行迹。”

追兵？还是其他同样借助深山险道潜行的不明势力？未知的威胁让原本就严峻的处境，瞬间蒙上了死亡的阴影。

这一夜，他们没有生火。四人挤在一个狭窄的石缝里，依靠体温相互取暖。苏沐禾将最后一点草药嚼碎，敷在霍去病滚烫的伤口上，听着他即使在昏睡中也无法抑制的、痛苦的喘息，看着石缝外漆黑如墨、危机四伏的森林，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第五天，霍去病的状况急转直下。高烧卷土重来，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他开始出现短暂的意识模糊和呓语，时而唤着“陛下”，时而低吼着“匈奴”。伤口红肿发烫，散发出不祥的气味。

“必须尽快找到干净的水源和安全的地方，重新清理伤口，否则……”苏沐禾没有说下去，但赵龙和王虎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时间，不再是盟友，而是催命符。

他们沿着一条看似是兽径的下坡路艰难前行，每个人都沉默着，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苏沐禾不再试图说笑，全部的精力都用来支撑霍去病越来越沉的身体，以及用那双已经布满血丝的眼睛，疯狂搜寻着每一种可能救命的草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