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磁石吸铁,不必相请,自会相引。草木向阳,并非选择,而是本性使然。”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肯定。
“阿禾你医术精湛,心怀慈悲,仁心仁术,这正是眼下南疆最需要的。你的到来,或许是天地有感,将最合适的人,送到了最需要的地方。”
这个解释,完全跳脱出了苏沐禾自己设想的“意外事故论”或“时空bug论”,带着浓厚的东方哲学色彩和这个时代特有的天命观,让苏沐禾微微一怔。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荒谬离奇的经历,竟可以被诠释得如此……顺理成章,甚至带上了几分宿命的浪漫色彩。
他不是迷途的羔羊,而是应召而来的使者?
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是积压已久的情感,在胸腔里涌动。
他看着霍去病在灯笼光晕下显得格外清晰的眉眼,鬼使神差般地,轻声接了一句:“若是按照这个说法……那我想,我也是因你而来的。”话一出口,心脏便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你觉得呢?”
夜色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静谧,连院角草丛里的虫鸣都仿佛暂时停歇了。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霍去病显然也因这直白的话语而愣了一下。随即,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牵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声。
那笑声低低的,带着胸腔的共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一片羽毛,轻轻搔刮过苏沐禾的心尖。
灯笼的光影在他脸上摇曳,明明灭灭,让他此刻的神情显得有些莫测,又异常的……温柔。
“我也曾无数次想过同样的问题。”霍去病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回忆的悠远。
“为何是我来到南疆?为何是此时?为何是此地?是命运的捉弄?还是我自己的选择?”他微微摇头,目光再次投向无尽的夜空,仿佛在与其亘古的沉默对话。
“但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视线转回,牢牢锁住苏沐禾的双眼,那里面仿佛有漩涡,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
“或许,并非是因为做出了‘要来’的选择而来。而是来了之后,在走过的每一步路,见过的每一个人,做过的每一件事中,才逐渐看清了,明白了,自己为何而来。”
他这番话,说的不仅是苏沐禾,更是他自己。不是先有目的才有行动,而是在行动中,目的才逐渐显现其意义。
苏沐禾静静地听着,心中的波澜渐渐平息,化作一片温润的潮水,漫过四肢百骸。
是啊,追问“为什么”或许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就像他无法解释宇宙的起源,无法解释生命的诞生一样,他来到这个时代,或许本身就是一件无法用现有逻辑完全解释的“奇迹”。
也许霍去病说得对——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一个明确无误、符合逻辑的答案。
既然来了,站在了这里,呼吸着这里的空气,看着眼前这个人,那么,最重要的事情,或许就是做好该做的事,走好脚下的路,珍惜眼前的人。
夜风轻柔地拂过庭院,带来远处不知名花朵的暗香,也吹动了竹筛里的草药叶片,发出细碎悦耳的沙沙声响,如同大自然最温柔的絮语。
在这个寂静得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夜晚,苏沐禾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觉得,穿越千年的时空壁垒,或许真的不是一场冰冷残酷的意外,而是一场炽热而坚定的奔赴。
奔赴一片需要他的土地,奔赴一群需要他救治的人。
更是奔赴一个……需要他,而他也渴望靠近的人。
月光毫无偏私地洒满整个庭院,将青石板地面镀上一层清辉,也将霍去病的侧影勾勒得愈发挺拔。
苏沐禾看着眼前人,心中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与满足。
他忽然想起了一首很久以前听过的故乡歌谣,旋律简单而悠远。
他轻轻地,几乎是用气音,哼唱了起来。
曲调婉转,带着与现代流行乐截然不同的古朴韵味,它不属于这个时代,却奇妙地融入了南疆的夜风里,与草木的呼吸、与大地的脉搏、与身边人的气息,融为一体。
霍去病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苏沐禾微微开合的唇上,落在他被月光柔化的眉眼间,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又悄然凝聚。
一曲终了,余韵散在风里。
苏沐禾停下哼唱,对上霍去病的目光,两人相视无言,却仿佛已说了千言万语。
也许,这就是答案。
不是写在纸上的定理,不是挂在嘴边的誓言,而是存在于这相视的瞬间,存在于这共同的沉默里,存在于这南疆的月夜下,两颗跨越了漫长时空,终于彼此靠近、彼此理解、彼此需要的心灵之间。
无需言说,已然明了。
霍去病忽然站起身,提起桌上的灯笼:“夜深露重,早些歇息。明日还要去蛇神山,路途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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