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天刚蒙蒙亮。
市第三人民医院急诊科大楼像一只巨大的吞金兽,彻夜灯火通明。
空气混杂着一股怎么也散不去的消毒水味,那种味道直往鼻腔粘膜里钻,冷冰冰的。
时不时有救护车拉着刺耳的警报声冲进来,蓝色的爆闪灯把水泥地照得惨白。
苏宇把黑色的餐车停在了大楼侧面的避风口,位置不算显眼,但也不偏僻。
他只在一块小黑板上用粉笔写了一行字:
【神级皮蛋瘦肉粥:38元/份】
苏宇靠在餐车旁边,两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
这里的人,走路都带风,脚步却沉得像灌了铅。
手里要么攥着皱巴巴的挂号单,要么提着各种检查的片子,一个个眼眶发青,脸上写满了焦虑和疲惫。
半个小时过去了。
那一锅精心熬制的粥,还是满的。
也不是没人看。
几个陪床的大哥出来抽烟,路过餐车时,眼神在黑板上扫了一眼。
“三十八?”
一个穿着旧夹克的大哥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嘴里嘟囔了一句:“抢钱呢?食堂的小米粥才两块五。”
旁边的同伴扯了扯他的袖子:“走吧,还得去缴费,这种路边摊也就是骗骗傻子。”
两人裹紧衣服,缩着脖子走了。
苏宇没解释,在急诊科这种地方,钱是拿来救命的,每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三十八块一碗粥,确实算得上很贵。
但他没法降价。
“系统,你这任务有点悬。”
苏宇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两千份,还要一百个“真诚的感谢”。
风有点大,卷着地上的落叶打转。
自动感应门“哗啦”一声开了。
一个女人推着轮椅走了出来。
轮椅有些旧,轮轴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这清冷的早晨听得特别清楚。
推车的女人大概三十岁出头,头发胡乱在脑后挽了个发髻,几缕碎发垂在耳边,脸色蜡黄,眼袋大得像挂着两个水袋。
她身上那件米色风衣有些皱,袖口还蹭着一点早已干涸的药渍。
轮椅上坐着个小女孩。
看起来也就六七岁,戴着一顶粉色的毛线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露在外面的下巴尖得吓人,皮肤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甚至能看清下面青紫色的血管。
那孩子太瘦了,缩在宽大的病号服里,就像一只还没长毛的小猫。
“妈,我不想出去。”
女孩的声音很轻,像是气流摩擦声带发出的动静,稍微大点声都费劲。
“童童乖,里面空气不好,咱们出来透透气。”
林薇把轮椅推到花坛边停下,动作很轻,生怕颠到了孩子。
她蹲下身,帮女儿把腿上的毯子掖了掖,手都在抖。
昨天晚上的化疗药劲太大。
童童吐了一整夜。
吐到最后,胃里没东西了,就开始吐黄绿色的胆汁,食道都被胃酸烧得生疼。
医生早晨查房时的话,像钉子一样扎在林薇心上。
“白细胞掉得太厉害,各项指标都在临界值。家属必须想办法让孩子吃东西,要是营养跟不上,下个疗程身体根本扛不住。”
扛不住意味着什么,林薇不敢想。
她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保温桶。
那是她后半夜跑回出租屋,守着煤气灶熬了两个小时的小米粥。
哪怕知道希望渺茫,她也得试试。
“童童,来,妈妈熬了粥,你看,熬出米油了,可香了。”
林薇拧开盖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些,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一股混合着热气的小米味飘了出来。
童童的眉头瞬间皱成了川字。
“呕——”
孩子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这下更是煞白。
她把头猛地扭向一边,干呕起来。
胃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还是条件反射地抽搐着。
那种声音听得人心都在颤。
“不吃……拿走……”
童童抓着轮椅扶手的手指骨节发白,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妈,我难受……能不能不吃……”
林薇手里的勺子僵在半空。
保温桶里的粥还在冒着热气,可她的心已经凉透了。
“童童,就一口,行不行?”
林薇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把勺子又往前递了递,近乎哀求,
“医生叔叔说了,咱们得吃饭才能打败怪兽啊。你不吃,咱们怎么回家?”
“我不想打怪兽了……”
童童闭上眼,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顺着消瘦的脸颊砸在毯子上,
“妈妈,我想回家,我想睡觉,我不治了行不行?”
这一句话,直接把林薇的防线击溃了。
她猛地放下保温桶,把脸埋在孩子的膝盖毯子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却不敢哭出声。
治病就是烧钱。
为了给童童治白血病,房子卖了,婚离了,工作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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