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微光尚未穿透靠山村弥漫的薄雾,符老那间位于孙瘸子店铺后方、隔绝了所有喧嚣的石室门前,一个身影已如石雕般伫立。
李飞。他站得笔直,比昨夜跪伏时更显出一种近乎凝固的倔强。瞳孔深处,昨日那沸腾的岩浆已然冷却,沉淀为一种更为坚硬、更为纯粹的东西——决心。符老那冰冷如刀的话语仍在耳边回响,那几十年光阴的沉重,那“穷尽一生未必入门”的残酷预言,非但没有压垮他,反而像淬火的冷水,将他骨子里的不屈锻打得更加强韧。
沉重的石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内拉开,露出门后那仿佛亘古不变的昏暗空间。符老佝偻的身影背对着门口,正用那块不知名的柔软皮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工作台上一块巴掌大小、泛着黯淡金属光泽的玄铁胚料。
李飞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石门在他身后无声闭合,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微光。空气中熟悉的、古老符文低吟般的压力再次将他笼罩。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符老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然后,双膝一弯,再次深深跪伏下去,发出一声清晰的闷响。
“弟子李飞,求前辈授业!”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夜沉淀后的沉凝,再无昨日的颤抖与血气翻涌。
符老擦拭胚料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身后无人。枯瘦的手指拂过玄铁粗糙的表面,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石室内一片死寂,只有那低沉的符文低吟和这单调的摩擦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李飞身上。他维持着叩首的姿态,纹丝不动,后背的肌肉因紧绷而微微隆起。
不知过了多久,那沙沙的擦拭声停了。
“想清楚了?”符老沙哑的声音响起,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岩石,依旧没有回头。
“想清楚了!”李飞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斩钉截铁。
“弟子受得住!”李飞猛地抬起头,迎上符老审视的目光。他的眼神里没有狂热,只有磐石般的坚定。
符老盯着他看了足足三息,那张风干枣子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他移开目光,随手将那块擦拭得发亮的玄铁胚料扔在工作台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起来。”声音平淡无波。
李飞依言起身,垂手肃立。
“从今天起,你不再仅仅是会锻器的修士。”符老走到一侧靠墙的巨大木架前,上面分门别类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闪烁着不同微光的矿石、兽骨、玉片,以及一些李飞完全认不出材质的古怪东西。“你是符文的学徒。”
他枯瘦的手指在木架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划过,捻起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粗糙、颜色灰白、毫无灵气波动的普通石片,扔向李飞。
“接住。”
李飞下意识伸手接住。石片入手冰凉粗糙,分量不轻,但除此之外,与路边捡到的顽石并无二致。
“认识它吗?”符老问。
“是…普通的青岗石?”李飞有些不确定。
“眼力勉强及格。”符老哼了一声,“符文之道,始于观微,观其承载之极限,观其与天地灵力共鸣之微点。第一步,就是‘观微’。”
他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柄造型极其古怪的刻刀。刀身细长如锥,通体暗沉,刀刃却薄得几乎看不见,只在尖端凝聚着一点令人心悸的寒芒。
“看好。”
符老左手拿起一块同样的青岗石片,右手执刻刀。他浑浊的眼睛骤然凝聚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光芒,仿佛整个石室的光线都被吸入了那双瞳孔深处。刻刀落下,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刀尖刺入坚硬的青岗石,发出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滋”声。
没有灵光闪烁,没有惊心动魄的轨迹。只有那柄薄如蝉翼的刻刀,在符老枯瘦却稳如磐石的手指操控下,在青岗石片上留下一条条深浅、宽窄、弧度都精确到毫厘的刻痕。这些刻痕看似杂乱无章,毫无美感,却又隐隐构成一个极其微小、极其繁复的回路雏形。
李飞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符老的每一个动作。他能感觉到,当刻刀划过某些特定的位置时,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低沉的符文吟唱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丝丝,如同微风拂过琴弦。
短短几个呼吸,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基础符文结构便已刻好。符老随手将石片丢到一边,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懂了多少?”符老放下刻刀,看向李飞,眼神淡漠。
李飞喉咙发干,额角渗出细汗。他刚才全神贯注,但符老的动作太快,太精准,那刻痕中蕴含的细微变化和难以捕捉的韵律感,他只勉强记下了不到三成。
“不到三成。”他如实回答,声音有些艰涩。
“哼。”符老似乎并不意外,“那就练。练到你的手,你的眼,你的脑,都记住这个‘形’为止。用我给你的石片,刻完一千块,再来问我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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