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那条带着奇异流畅感、仿佛被赋予一丝生机的刻痕,其边缘那点极细微的、颜色稍深的异变,在李飞脑海中反复闪现。此刻,当他全神贯注,调动起每一分残存的神识去感知刀尖的轨迹、石面的反馈时,一种模糊却真实存在的“触感”传递回来。不再是单纯的坚硬与抗拒,石面之下,似乎存在着某种极其微弱、极其隐秘的“脉络”。刀尖落下,不再仅仅是蛮力地切割,更像是在极其谨慎地探索这无形的“脉络”。
刻刀的轨迹,竟带上了一丝昨日锻造风暴中那狂暴节奏的余韵——力量在落点的瞬间精准爆发,又在爆发后迅速收敛,形成一种奇特的“顿挫”。这微妙的顿挫,竟与青岗石内部那无形的、若有若无的“脉络”隐隐契合!
一声异常稳定、圆融的刻划声响起!不再是之前那些生硬或滑开的刺耳噪音。一条新的刻痕诞生于灰白的石面之上,深浅依旧不够完美,弧度却异常流畅,带着一种内在的韧劲,仿佛拥有了呼吸。
李飞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跃出喉咙。成功了!不是靠运气,而是源于身体与神识在极限压榨后,对“刻”本身产生的全新体悟!手臂依旧在剧烈颤抖,疲惫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但一股滚烫的激流却从心底涌起,支撑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再次落刀。这一次,他更加刻意地去捕捉那种“顿挫”的节奏,去感应石面下那若有若无的“脉络”。刀尖划过,轨迹依旧生涩,失败依然存在,但那稳定、圆融的刻划声,出现的频率,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石室顶部的微光符文,亮度悄然变化,预示着外界日头已攀升至中天。时间在枯燥的重复中悄然流逝。
当李飞终于放下刻刀,他几乎虚脱,整个人摇摇欲坠,全靠意志力支撑才没有瘫倒在地。他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汗水早已流干,皮肤上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盐霜。他缓缓低头,看向脚边。
那堆废石片,依旧堆积如山,但高度……竟只漫过他的脚踝!比昨日那几乎齐膝的高度,矮了太多!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目光投向工作台的角落。那里,静静躺着一小堆雕刻完成的石片。昨日,只有孤零零的一片。而今日……李飞疲惫至极的大脑缓慢地数着:一片、两片、三片……
三倍!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击中了他,混杂着巨大的疲惫、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狂喜。他成功了!在符老那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千块要求下,他的成品率,竟真的飙升了三倍!
更深的感受随之而来。手臂的酸痛麻木依旧,甚至因为更长时间的专注和更精微的发力而更加深入骨髓。然而,那几乎被抽干的神识深处,却传来一丝异样。那感觉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又无比清晰——不再是昨日那种被彻底榨干的枯竭和剧痛,反而像是被反复淬炼、捶打后,凝练了一丝,坚韧了一丝!虽然这点长进微乎其微,如同沙漠中多了一粒沙,但在筑基期的神识领域,每一粒沙的积累都弥足珍贵。
同时,他对自己手臂力量的控制,也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境地。从前打铁杀敌,讲究大开大合,甩开膀子将力量轰然砸出。而此刻,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每一分肌肉的调动,对每一次发力的大小、角度、节奏,都拥有了远胜以往的精准把握。铭刻符文,竟真的在无形中锤炼着他的根本!
他下意识地,再次拿起一块刻好的石片,目光聚焦在那流畅的刻痕边缘。那点微不可察的颜色加深……似乎比昨日更加明显了一点点?石片本身,仿佛也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内敛的沉凝感。这绝非错觉!
“呼……”一声悠长的、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的叹息传来。
李飞猛地抬头,这才惊觉符老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手中的墨色玉石。老人浑浊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脚边明显矮了一截的废石片堆,又掠过工作台角落那成品石片。那风干枣子般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赞许或失望。只是那目光在李飞脸上停留了一瞬,浑浊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解读的光芒,快得如同错觉。
符老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垂下眼睑,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李飞心头凛然,符老那无声的一瞥,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分量。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地收拾起那“成果”,将它们珍重地放入怀中,仿佛那是无价的珍宝。接着,他沉默地开始清理那堆成小山的废石片,动作缓慢却一丝不苟。
告别符老,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回到自己那弥漫着矿石与火焰气息的洞府时,李飞感觉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神识深处那点微弱的凝练感也被巨大的疲惫所淹没。然而,洞府中央,那尊静静矗立的地火熔炉,炉膛内隐隐透出的暗红光芒,以及旁边堆放的赤火铜块,却像拥有魔力般,瞬间点燃了他眼中刚刚沉寂下去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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