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 21 日清晨,红星村的空气里还飘着麦秸秆的焦香 —— 那是村民们昨天把收割后的麦秸堆在田埂上,点燃后留下的味道,既能肥田,又能烧死藏在麦秸里的虫卵。村小学的教室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靠窗的木桌上摊着厚厚一摞测产记录本,纸页边缘泛着黄,是用村小学孩子们用过的作业纸反面装订的,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前几天的收割数据。
麦秋、周明远、张老根和李建国围坐在桌旁,晨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在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老根把他那把传了三代的红木算盘放在桌中央,算盘珠被磨得油亮,他手指在算珠上敲了敲,清了清嗓子:“开始吧!先算每块地的干麦粒产量,再凑总账!”
周明远翻开最厚的那本记录本,指尖划过潦草的字迹:“第一块地在村东头,十亩‘京农 2 号’,收割时湿麦粒一万一千二百斤,晒了两天,昨天称的干麦粒是九千八百斤 —— 水分刚好 13%,没超储存标准。” 他边说边把数据写在草稿纸上,笔尖是蘸水钢笔,写快了会洇墨,他不得不放慢速度,在每个数字后面都画个小圈做标记。
麦秋则拿着个黄铜托盘天平,正在复核最后一块地的样本 —— 天平是县农技站借的,量程 500 克,砝码用红绳系着,防止丢失。他从布袋里舀出一勺干麦粒,放在左盘,右盘依次放上 200 克、100 克、50 克的砝码,天平两端刚好平衡:“第五块地的千粒重确实是 35 克,比老品种的 30 克整整多了 5 克,这就是高产的关键!”
张老根的算盘声 “噼里啪啦” 响起来,算珠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他左手按在算盘框上,右手食指和拇指捏着算珠,先从右往左拨出 “五千七百五十”(总干麦粒斤数),再减去 “一千”(留种斤数),最后除以 “一百五十”(全村人口数),算珠停在 “三十二” 上时,他猛地抬起头,声音都有点发颤:“每人能分三十二斤!比去年多十斤!俺们村自 1965 年以来,就没分过这么多麦子!”
李建国赶紧凑过去看算盘:“张大爷,您没算错吧?俺再用铅笔算一遍。” 他在草稿纸上列起竖式,5750-1000=4750,4750÷150≈31.67,四舍五入正好 32 斤。“没错!真的是三十二斤!” 他兴奋地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墨水瓶都晃了晃,“俺这就给河南的老李写信,让他也高兴高兴 —— 他老家种了二十亩‘京农 2 号’,要是也能有这产量,他们村今年就能彻底摆脱吃返销粮的日子了!”
正说着,教室门被推开,收发员刘大爷顶着一头白发走进来,手里捏着封挂号信,信封右上角贴着张印着金黄麦穗的邮票,右下角盖着 “河南南阳 XX 公社” 的邮戳:“麦老师,河南的老李寄信来了!还附了张照片呢!”
麦秋赶紧接过信,信封有点厚,里面除了信纸,还硬邦邦的。他小心地拆开信封,一张泛黄的信纸掉了出来,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还沾着几点墨渍,显然是老李趴在炕桌上写的:“麦老师,俺们村的‘京农 2 号’在上周五收割完了,亩产一千零八十斤!比老品种多收两百八十斤!村里的张老汉哭了,说活了七十岁,头回见自家麦囤能装这么满……”
信纸下面是张黑白照片,边缘用剪刀剪得不太整齐 —— 照片里,老李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衫,站在麦囤旁,手里举着个装满麦粒的粗布麻袋,身后站着十几个村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有的还露出了豁牙。麦囤是麦秸编的,上面盖着块塑料布,防止下雨受潮,旁边堆着几个空麻袋,上面印着 “农业学大寨” 的字样。
“太好了!” 麦秋把照片传给大家看,“老李他们也丰收了,这‘京农 2 号’真是帮了两个村的忙!” 周明远突然一拍大腿:“咱们可以整理一份《‘京农 2 号’种植推广报告》,把选种、播种、防虫、收割的经验都写进去,附上测产数据和照片,交给王教授,说不定明年能在全县推广!”
张老根摸着照片里的麦囤,感慨道:“要是早十年有这麦种,俺们村也不会有人饿肚子逃荒了……” 他的声音有点哽咽,大家都沉默下来 —— 谁都记得,1960 年那阵,村里十户有八户断粮,不少人背着铺盖去陕西逃荒,回来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下午,村里的气氛突然热闹起来 —— 张大妈带着五个妇女,在大队部的灶房里忙活开了,准备晚上的丰收宴。灶房是土坯砌的,里面有个直径一米的大铁锅,锅里正炖着土豆炖肉 —— 肉是村里杀的年猪剩下的,用盐腌了半年,现在拿出来炖土豆,香味飘出半里地。张大妈系着蓝布围裙,正用铁铲翻动锅里的肉:“炖得烂点,村里的老人牙口不好,得让他们也吃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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