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月 25 日清晨,红星村的仓库笼罩在一层淡白的霜气里。这座青砖砌的老仓库,屋顶铺着黑瓦,屋檐下挂着几串晒干的红辣椒和玉米棒子,门楣上 “颗粒归仓” 的木牌被岁月磨得发亮。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种子清香、铁锈味和炭火暖意的气息扑面而来 —— 仓库角落生着个铸铁火盆,里面的松木柴烧得正旺,火星偶尔 “噼啪” 溅起,落在铺着的粗布上,映得周围的农具泛着暖光。
仓库中央的空地上,摆着两张拼接的旧木桌,桌面被多年的农具磨出深浅不一的纹路,却擦得干干净净。桌上并排放着两袋种子:左边是今年夏收留存的 “京农 2 号”,用靛蓝色粗布装着,袋口系着红绳,标签上用毛笔写着 “1979 夏收 千粒重 36.2g”;右边是混合种子,布袋是浅灰色的,标签上标着 “老麦 80%+ 京农 20%”。桌角放着一套筛选工具:竹筛有两把,一把筛孔如绿豆大(10 目),用来除杂质,一把筛孔似米粒(20 目),用来筛空瘪粒;还有台半旧的木质风车,扇叶边缘缠着细麻绳,是去年秋种后刚修过的;旁边的黄铜小天平,砝码整齐码在红绒盒里,最小的砝码只有 1 克,是周明远从学校实验室借来的。
麦秋和周明远早早到了,两人都穿着厚棉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沾着些许种子粉末的手腕。麦秋正将 “京农 2 号” 种子倒进 10 目竹筛,双手端着筛子轻轻摇晃,动作均匀得像在掂量什么宝贝:“先过粗筛,把草屑、碎麦壳这些杂质滤掉,不然会堵风车的出风口。” 筛子晃动间,浅褐色的杂质簌簌落在桌下的竹筐里,留下的种子颗粒饱满,在晨光里泛着淡金光泽。
周明远蹲在旁边,手里拿着片载玻片,挑起两粒种子放在上面,借着从天窗透进来的光仔细看:“春播种子的饱满度要求比秋播高,瘪粒率不能超过 3%,你看这粒,胚部饱满,种皮有光泽,就是好种;这粒胚部凹陷,种皮发暗,得筛掉。” 他说着,用镊子把不合格的种子挑出来,放进一个小瓷碟里,“等会儿统计下瘪粒率,要是超过标准,还得再筛一遍。”
“俺来帮你们!” 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小夏和王小胖提着书包跑进来,鼻尖冻得通红,却难掩兴奋。林小夏放下书包,掏出个硬皮笔记本,封面贴着她画的麦田插画,里面已经记了半本冬管笔记;王小胖则从包里拿出个放大镜,是他妈妈从北京捎来的,镜片擦得透亮。
“小夏可以试试摇风车,” 麦秋把风车的进料斗清理干净,“先把粗筛后的种子倒进斗里,慢慢摇手柄,风会把轻的空瘪粒吹到右边的废种袋,重的好种会落在左边的接种盘里,记得摇均匀,别太快也别太慢。”
林小夏点点头,双手握住风车的木质手柄,试着摇了起来。刚开始力度没掌握好,摇得太快,种子 “哗啦” 一下全冲进斗里,不少空瘪粒没被吹走,混进了好种里。“别急,” 周明远走过来,扶住她的手调整速度,“每秒摇两圈,让种子均匀下落,风才能把轻重分开。” 林小夏跟着节奏慢慢摇,这次风叶转动得平稳,轻飘的空瘪粒顺着风道落进废种袋,好种则整齐堆在接种盘里,颗粒均匀得像精心挑选过的宝石。“成了!” 她高兴地喊,额角渗出细汗,却顾不上擦,又开始倒第二拨种子。
王小胖则跟着麦秋学用天平测千粒重。他小心翼翼地从筛好的种子里数出 100 粒,放进天平左盘,右手捏着最小的砝码往右盘加:“100 粒重 3.75 克,那千粒重就是 37.5 克!” 他算得又快又准,眼睛亮闪闪的,“比秋播的 36.2 克还重,肯定能高产!” 麦秋笑着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个玻璃培养皿,里面铺着湿润的无菌纱布:“咱们做个发芽实验,取 50 粒种子,放在 20℃的环境里,三天后看发芽率,春播要求发芽率得超 95%。” 王小胖仔细地把种子摆放在纱布上,每粒间隔半厘米,像在布置什么精密任务:“我明天一早就来看看,肯定能全发芽!”
仓库的另一角,铁牛带着三个建筑队工友,正围着一堆农具忙碌。他们面前的地上,木耧、犁、耙、锄头摆得整整齐齐,每样农具旁都放着对应的检修工具:修木耧的螺丝刀、扳手、细砂纸;磨犁铧的油石(粗磨用青刚石,细磨用天然油石);修耙齿的铁丝、老虎钳。铁牛正蹲在木耧旁,用扳手拧动侧面的调节螺栓,螺栓转动时发出 “咔嗒” 的轻响:“去年加的调节装置,用了一季有点松,得拧紧点,不然播种时会跑偏。” 他边拧边教身旁的工友阿强:“调节杆和螺栓要对齐,不然转不动,你看这刻度,对准‘10 斤 / 亩’,播出来就准。”
阿强试着拧了拧,螺栓有点卡壳,铁牛递过一张细砂纸:“把螺栓螺纹上的铁锈磨掉,再抹点机油,就顺滑了。” 砂纸摩擦螺栓的 “沙沙” 声里,铁锈慢慢被磨掉,露出银亮的金属色。铁牛又拿起木耧的耧腿,检查底部的铁尖:“这锰钢尖耐磨,就是边缘有点卷,得用锉刀修修,不然入土时会勾土块。” 他掏出半圆锉,顺着铁尖边缘慢慢锉,动作熟练得像在雕琢什么工艺品:“锉的时候要顺着一个方向,别来回磨,不然会退火,影响硬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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