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 年 12 月的冬至刚过,红星村就被一股冷意裹住了。西北风像刀子似的刮过村道,卷起地上的枯叶和碎麦秸,打着旋儿撞到土坯房的墙上,发出 “呜呜” 的声响。但这冷意挡不住村民们聚集的热情,每天晌午过后,村头那棵老槐树下就热闹起来 —— 大家搬着小马扎、揣着旱烟袋,围着晒太阳,话题十有八九都绕着麦秋要带特产南下的事。
老槐树的树干粗壮,皴裂的树皮上还留着夏天蝉蜕的痕迹,枝桠光秃秃的,却能挡住不少寒风。张大妈裹着厚厚的棉袄,头巾把脸遮了大半,只露出一双眼睛,手里拿着针线,正纳着鞋底,针脚密密麻麻。她对面坐着李婶,怀里抱着邻居家的小娃娃,娃娃裹在花棉被里,只露出红扑扑的小脸蛋,偶尔咿呀一声,引得大家笑一笑。
“要说这麦秋,真是咱村的有出息人,读了大学还愿意回村带大伙挣钱,现在又敢去南方闯,这份胆子,咱村里没几个年轻人有。” 李婶拍了拍怀里的娃娃,笑着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要是能把咱村的挂饰和腌菜卖到南方,以后大伙编挂饰、腌咸菜,就不愁没销路了,俺家那丫头,也能多挣点嫁妆钱。”
旁边的王大叔抽了口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他慢悠悠地说:“可不是嘛,建国去年从深圳回来,穿的的确良衬衫,戴的电子表,看着就洋气,说那边一个月挣的钱,比咱种一年地还多。麦秋有文化,又懂生意经,肯定能比建国更出息,说不定以后咱红星村的特产,能在南方卖遍大街小巷。”
他的话刚说完,张大妈就皱起了眉,放下手里的针线,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南方太远了,隔着几千里地,听说那边的人说话咱都听不懂,骗子也多,万一麦秋把货运过去卖不出去,还亏了路费和本钱,可咋整?” 她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编挂饰的年轻媳妇,“你家男人不也想去南方打工吗?你就不担心?”
年轻媳妇脸一红,低下头继续编挂饰:“咋不担心?俺夜夜睡不着觉,就怕他去了被骗,或者干活累坏了身体。可他说,村里年轻人都想出去闯,留在村里只能种庄稼,挣不了几个钱,想给俺和孩子盖新房,让孩子以后能去县城上学。” 她说着,眼里闪过一丝憧憬,“麦秋是读过书的,办事稳当,跟着他,俺心里还能踏实点。”
“俺觉得能行!” 蹲在地上抽旱烟的刘大爷接话了,他是村里的老长辈,见多识广,“现在国家政策好,鼓励农村搞产业,支持农产品外销,南方又是改革开放的前沿,机会多。麦秋这孩子,做事踏实,不莽撞,还跟其他村的人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肯定出不了啥岔子。”
大家正聊着,麦秋背着帆布包从村西头走来,他刚去地里查看过冬小麦的长势,身上沾了点泥土。看到老槐树下聚集了这么多人,他笑着走了过去:“张大妈、李婶,大伙儿都在晒太阳呢?”
张大妈连忙拉过一个小马扎,让他坐下:“麦秋,你可来了,俺们正说你南下的事呢。俺不是不支持你,就是担心你年纪轻,被人骗,南方那么远,有个啥难处,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麦秋接过张大妈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张大妈,您放心,俺们跟东风村、向阳村等七个村的人一起去,人多能互相照应,而且俺们不盲目发货,先带样品去考察,找到靠谱的批发商再批量运货,就算样品卖不出去,也亏不了多少路费。”
他从帆布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开给大家看:“您看,俺都记下来了,南方的批发市场位置、运输注意事项、需要办的手续,还有陈建国帮俺联系的批发商,他在深圳待了快一年,熟门熟路,到了那边俺就去找他,有他帮忙,肯定没问题。”
李婶笑着说:“俺就说你办事稳当,有这些准备,俺们就放心了。等你把销路打开,俺们就多编点挂饰,多腌点咸菜,跟着你挣钱。”
麦秋点点头:“一定不让大伙失望!等俺从南方回来,就扩大生产,让村里家家户户都能靠编挂饰、腌咸菜多挣点钱,以后咱村的日子,肯定能越过越红火。”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话题渐渐转到了南方的风土人情,有人问南方的冬天冷不冷,有人问南方人爱吃啥,麦秋一一解答,把从陈建国和书本里学到的知识分享给大家。太阳渐渐西斜,寒风也更冷了,大家才收拾起小马扎,各自回家。
麦秋回到家时,爹正蹲在院子里劈柴,斧头落下,“咔嚓” 一声,木柴被劈成两半,溅起细小的木屑。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旧棉袄,袖口磨得发亮,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显然已经劈了不少柴。
“爹,俺帮您劈。” 麦秋放下帆布包,走过去接过爹手里的斧头。爹直起身,捶了捶腰,笑着说:“不用,你刚从地里回来,歇会儿吧。”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村头的人都在说你南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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