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解脱般的叹息,从白骨精体内传出。那是最初的白姑残魂,在佛光洗涤下,终于短暂地恢复了刹那的清明。
紧接着,无数道颜色各异、明暗不一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从白骨精的骨骼缝隙中、眼窝中、口鼻中飘散出来。这些光点最初还带着些许灰暗,但在佛光的持续照耀下,迅速变得纯净、柔和。它们在空中盘旋、飞舞,隐约能看出曾经的人形轮廓,男女老少皆有。每一道光点,都向玄奘所在的方向,微微躬身,仿佛在致谢,然后,化为点点流萤,向着西方幽冥之地,飘然而去。
这是被超度的亡魂,终于得以脱离苦海,前往地府等待轮回。
随着最后一道亡魂离去,白骨精身上的妖气与怨气荡然无存。那惨白的骨架,虽然依旧可怖,却不再有丝毫邪异之感,反而透出一种玉石般的温润光泽。眼中的幽火,也变成了两团温和的白色魂火,静静地注视着玄奘。
她缓缓地,对着玄奘,跪了下来,以额触地。
玄奘停止了诵经,佛光缓缓收敛。他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消耗极大。他看着眼前纯净的白骨之灵,温言道:“白姑,你体内外怨魂已得超度。你的冤屈,贫僧已知。现在,贫僧需先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他站起身,对八戒道:“八戒,在此地寻一处向阳、干燥、清净之地,挖一个三尺深的土坑。”
“是,师父!”八戒这次没有多问,立刻挥动钉耙,很快就在不远处山崖下一处有阳光照射的开阔地,挖好了坑。
玄奘走到坑边,对白骨精道:“你尸骨曝野多年,不得安宁,方有此后患。今日,贫僧为你收敛尸骨,入土为安,也算了一桩因果。”
白骨精的魂火微微颤动,似在哭泣,又似在感谢。她主动走到坑边,骨架轻轻散开,一根根落入坑中,摆放整齐。
玄奘亲手捧起泥土,为她掩埋。又搬来石块,垒成一个小小的坟茔。最后,他削木为碑,以指代笔,运起真元,在木碑上刻下:
“故女子白姑之墓
含冤抱恨,白骨成哀
今得超脱,入土为安
——行脚僧玄奘 立”
立好墓碑,玄奘在坟前合十,念诵了一段简短的《往生咒》。
做完这一切,他转向静静飘在一旁的白姑魂火,神情转为肃穆:“白姑,因果已了,尘缘暂歇。现在,该是你为自己所行付出代价,前往地府接受审判之时了。”
白姑的魂火静静地闪烁,表示明白。
玄奘闭目凝神,手结法印,以自身佛力为引,沟通幽冥:
“弟子玄奘,恭请本地山神、土地,及幽冥接引使者现身,了结此段公案!”
话音落下,地面微微震动。两道神光闪过,一位拄着拐杖、须发皆白的土地公,与一位身着皂袍、面色肃穆的勾魂使者,出现在众人面前。
土地公一见玄奘,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精纯浩大、却又与寻常佛门弟子迥异的气息,不敢怠慢,连忙躬身:“小神白虎岭土地,见过圣僧。不知圣僧召唤,有何吩咐?”
那鬼差也拱手为礼,目光扫过一旁纯净的白姑魂火,又看了看那新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玄奘还礼,将白姑的遭遇、被邪修炼制为怨魂傀儡的经过、以及她被迫造下的杀孽,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遍。最后道:“此女本身乃是受害者,其魂被污,身不由己,造下杀业。如今贫僧已化解其体内外怨气,超度亡魂。其本身罪业,仍需地府明断。然其情可悯,其状堪怜,望使者带其魂归地府时,能将其中曲折禀明阎君,恳请酌情量刑,给予一线转世之机。此乃贫僧所请,亦是此间无数得以超脱冤魂之愿。”
土地公听罢,唏嘘不已,对白姑道:“原来是你……唉,当年惨事,小神亦有耳闻,只恨神微力薄,未能阻止。那黑袍妖人来去无踪,邪法高强,小神亦不敢招惹。不想你竟遭此大难,又累及这许多无辜……”
鬼差沉吟片刻,对玄奘道:“圣僧慈悲,明察秋毫,超度冤魂,功德无量。此女情况特殊,小使定当将圣僧之言,及此间土地作证,一并禀告崔判官与阎君殿下。如何发落,自有阴律公道。然其手中毕竟有多条人命,即便被迫,恐也需在阴司受些苦楚,消其业力,方能再论转世。”
玄奘点头:“理当如此。有劳使者。”
鬼差取出一面黑色小幡,对着白姑魂火一招。白姑的魂火化作一缕轻烟,投入幡中。鬼差对玄奘和土地公再施一礼,身影渐渐淡去,消失不见。
土地公叹道:“圣僧此举,不仅解了此女之厄,更化解了白虎岭积年怨气,功德不小。只是圣僧提及的那邪修……”
玄奘眼中寒光一闪:“此人以生灵怨念炼法,制造冤魂傀儡,祸害一方,罪不容诛。贫僧既遇此事,必不会放过。土地可知此人来历踪迹?”
土地公摇头,面露惧色:“小神不知。那人道行高深,来去如风,且似乎刻意隐藏跟脚。只知他非佛非道,气息驳杂诡异,所修法术极为阴毒。圣僧若欲追查,还需万分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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