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拂晓,雾气还没散尽,李家庄的土路上已经踩出了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独立营的战士们大多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军装,有的背着步枪蹲在墙角啃窝头,有的正拿着破布擦拭刺刀,偶尔传来几声压低的咳嗽——这是抗日根据地最寻常的清晨,平静下藏着随时可能绷紧的神经。
村头的老槐树下,挂着一块用红漆刷过的木牌,上面“独立营驻地”五个字被风吹雨打褪了色,却依旧醒目。木牌旁的祠堂,是独立营的临时指挥中心,此刻正透着微弱的油灯光,八仙桌被十几条长凳围得严严实实,桌上摊着一张用牛皮纸裱过的区域地图,边角已经卷了毛,上面用红笔圈着三个名字:李家庄、张庄、赵家庄,正是独立营眼下负责防务的三个村落,像三颗钉子,钉在这片被鬼子侵扰的土地上。更特别的是,地图上用蓝笔勾勒出密密麻麻的细线,将三个村落串联起来——那是老乡们和战士们一起挖的地道,是这片土地上最隐蔽也最坚固的“防线”。
祠堂里,独立营党委的紧急会议已经开了半个多小时。参会的六个人,个个神情凝重,却坐得笔直——营长任天侠,三十出头,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划到颧骨的伤疤,那是去年跟鬼子拼刺刀时留下的,此刻他正用手指按着地图上“西麓”的方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教导员周明远,戴着一副断了一条腿、用麻绳缠着的旧眼镜,手里攥着一本卷了边的笔记本,时不时低头记上两笔;一连连长张守义,个子不高但肩膀很宽,军装袖口磨破了边,露出小臂上结实的肌肉,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地道就是在他的带领下挖起来的,对每条岔路都了如指掌;二连连长赵青山,嗓门大,性子急,腰间总别着一把缴获的日军军刀,刀鞘上还留着弹孔,那是他带队伏击运输队时留下的“勋章”;三连连长李柱子,憨厚老实,手上布满了练刺刀磨出的老茧,说话总是慢半拍,但做起事来最扎实;还有医疗队队长夏清萍,是参会者里唯一的女性,头发用布条简单束在脑后,脸上带着熬夜的倦意,手里拿着一份药品清单,时不时抬头看向众人。
“同志们,刚接到军区电报,张勇团长带着主力团三营,明天一早就得归建西麓纵队。”任天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半个月,多亏了主力团帮咱们把李家庄、张庄、赵家庄的防线扎牢,还缴了鬼子十辆卡车、三门迫击炮,不然咱们想在这站稳脚跟,起码得再熬三个月。但现在,主力团一走,担子就全落到咱们独立营肩上了——不光要守住这三个村,还得往南、往西开拓新战场,这就是今天开会的核心:分兵。而咱们手里最硬的‘底牌’,就是连接三村的地道,必须把这优势用透。”
话音刚落,赵青山就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军刀鞘“哐当”一声撞在长凳上:“营长,分兵就分兵!地道这玩意儿太管用了!上次鬼子来扫荡,咱们躲进地道,从张庄绕到赵家庄,抄了他们的后路,打得鬼子晕头转向!主力团能做到的,咱靠地道也能做到!”
周明远轻轻敲了敲桌子,推了推眼镜:“青山同志,有斗志是好的,但分兵不是光靠热血。咱们得先把‘守’和‘拓’的关系理顺——李家庄是咱们的根,张庄、赵家庄是两翼,这三地的防务不能丢,而地道就是串联三地的‘血脉’;南下和西进是新战场,不光要带兵力打开局面,更得把挖地道的法子带过去,教老乡们用土办法保护自己、打击敌人,不然就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留不住根。”
任天侠点点头,目光转向张守义:“守根的任务,我想交给你。你是地道的‘总设计师’,跟张庄、赵家庄的民兵队长熟,群众基础也好,李家庄交给你,我放心。具体怎么用地道把三村防务串起来,你说说你的想法。”
张守义站起身,双手往身后一背,声音洪亮:“营长,教导员,我琢磨着,留守李家庄,得靠地道做到‘三个通’:防务通、后勤通、人员通。先说防务,咱们的地道主干道从李家庄村东头的枯井出发,一条通到张庄的磨坊,一条通到赵家庄的戏台,每个村口都有三个隐蔽出口,既能藏人,又能打伏击。兵力上,我带一连全连,再从侦察排抽一个班负责地道口警戒,炮排抽一个班守李家庄村口高坡——那三门迫击炮,留一门在李家庄,架在老槐树下的土坡上,能覆盖整个村口,要是鬼子来犯,先让他们吃几发炮弹,等他们冲进村子,咱们就钻进地道,从张庄、赵家庄的出口绕出去,前后夹击,让他们进得来出不去。”
他顿了顿,指着地图上的地道支线:“后勤上,地道里挖了藏粮洞和救护洞,夏队长的医疗队留大部在李家庄,把药品分一部分藏进救护洞,就算村子被围,咱们也能在地道里救治伤员、储备粮食。联动上,我跟张庄、赵家庄的民兵队长约好,每天通过地道传递情报——用竹筒装着纸条,从地道支线传过去,比派人跑山路快,还安全。要是哪边遇袭,只要在地道里敲三下梆子,另外两村的队伍就能通过地道快速支援,形成‘一村受袭,三村联动’的防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