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夜色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在清平的田野上。独立营营部那间土坯房里,油灯的火苗被穿堂风撩得微微晃动,任天侠攥着上级电报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电报上“护送纵队领导经清平南部横穿过境,赴延安参会,务必保证首长安全,确保万无一失”的字样,在昏暗中格外醒目。
“报告!”门外传来短促的声音,侦察排长夏清伦掀帘而入,军靴上还沾着田埂的湿泥,帽檐下的眼睛透着警惕,“营长,泰安方向侦察清楚了,日伪军集结了六百多人,看动向像是要往清平东部边境搜索,估计拂晓会摸到青石口一带!”
任天侠猛地抬头,眉头拧成疙瘩。青石口正是首长一行进入清平的入口,日伪军来得比预想中更快。他快步走到墙上挂着的清平地形图前,指尖沿着南部区域从东到西划过:“夏清伦,你继续盯着泰安方向,一旦日伪军有新动作,立刻用鸡毛信传暗号,切记隐蔽,别暴露行踪。”
“是!”夏清伦立正敬礼,转身时脚步放得极轻,像一阵风般消失在夜色里。
送走夏清伦,任天侠立刻让人叫来一连连长张守义、二连连长赵青山、三连连长李柱子。三人刚结束各自防区的巡查,脸上带着疲惫,却都挺直了腰板,等着分配任务。
“任务紧急,长话短说。”任天侠指着地图上青石口的位置,语气严肃,“张守义,你带一连一个排,现在就出发,往东出清平界十里到青石口,一是负责警戒迎接首长,二是去趟赵家营,跟国民党军赵营长协调好。他的防区挨着青石口,咱们要从南部过境,得让他那边的哨兵别误判,要是日伪军真打过来,也盼着他能伸把手。”
张守义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他跟赵营长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对方虽固执,却懂“抗日为先”的道理:“营长放心,我跟赵营长把话讲透,他要是知道是护送去延安的首长,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我带一排老兵去,先把警戒岗扎稳,再去赵家营碰个头。”
“好。”任天侠点头,手指随即落在清平南部从东到西的狭长地带,从青石口南侧的落马坡,一直划到西侧与张勇团长辖区交界的黑松林,“赵青山,你的二连是核心防线!首长要从清平南部横穿过境,你们连就沿着落马坡到黑松林一线布防,南北十里内全设暗哨。不管是日伪军的探子,还是游散的汉奸,只要靠近这条线,立刻控制住,等首长安全到红石村休息后再处置。记住,全程隐蔽,别搞大动静,咱们是‘暗护’,不是‘明守’。”
赵青山是个寡言的硬汉子,闻言重重颔首,伸手在地图上沿着布防线虚划一圈,像是已经把每个哨位的位置刻在了心里:“二连今晚就换岗,弟兄们子弹上膛、刺刀擦亮,保证南部过境线寸步不离,一只可疑的鸟都飞不过去。”
最后,任天侠的目光落在李柱子身上,语气更沉了几分:“柱子,你带三连守好‘后方屏障’。清平县城及城北、城西的西部防区,离张勇团长的辖区很远,得防着日伪军从侧面绕过来偷袭南部过境线。你把三连分三拨:一拨盯着县城四门,盘查可疑人员但别露声色;一拨守在城北乱葬岗,那地方是死角,容易藏人;最后一拨去城西的西风口,跟张勇团长辖区的哨兵接上头,确认好交接暗号——等首长从南部过境到黑松林,咱们得无缝衔接把人送过去。”
李柱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拍着胸脯应道:“营长放心!三连保证把西部防区扎成铁桶,让日伪军连靠近南部过境线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件事,”任天侠突然加重语气,扫过三人,“这次任务全程保密,‘内紧外松’,除了咱们四个,营里其他人只知道要搞常规警戒,半个字都不能透露关于首长的事,谁走漏风声,按军法处置!”
三人同时立正,齐声应道:“是!”
夜色渐深,独立营的动作悄无声息。张守义带着一排战士,借着月色往青石口赶,每人身上都背着步枪,腰间别着手榴弹,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到了赵家营外,他让队伍埋伏在附近的树林里,自己只带两个通信兵,提着一坛自酿的米酒,朝着哨兵走去:“劳烦通报赵营长,八路军独立营张守义,有抗日联防的事跟他商量。”
哨兵进去通报没多久,赵营长披着军大衣出来,看到张守义,脸上先是意外,随即露出几分审视:“张连长深夜来访,怕是不只为了联防吧?”
“赵营长是聪明人,我也不绕弯子。”张守义收起笑容,语气凝重,“明天有八路军纵队首长经青石口进入清平,要往南部过境去延安开会,泰安那边有六百多日伪军跟了过来,怕是要在青石口动手。咱们虽分属两党,但都是中国人,都在打鬼子,恳请赵营长能带弟兄们搭把手,守住这道口子。”
赵营长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虽与八路军有隔阂,但“延安首长”这四个字分量极重,而且日伪军敢闯清平地界,本身就是没把他赵家营放在眼里。“六百多人?”他追问了一句,见张守义点头,当即拍了桌子,“狗娘养的小鬼子,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张连长,你回去告诉弟兄们,明天拂晓,我带全连去青石口南侧埋伏,等小鬼子来了,咱们前后夹击,把他们打回老家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