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霭像掺了霜，沉甸甸地压在鹰嘴崖的崖壁上，连风吹过都带着冷意。任天侠趴在崖顶的枯草堆里，身上盖着和岩石颜色相近的麻布，指尖捏着的望远镜镜片已被呵出的热气模糊了两次——他盯着下方那条仅两米宽的窄路，路面上的碎石被晨露浸得发亮，每一块石头的位置都刻在心里，那是昨夜三营战士们反复勘察标记的地雷点。

“团长，暗哨第三次传信了！”通讯员小李猫着腰钻过来，军帽檐上挂着草屑，声音压得几乎贴在任天侠耳边，“日军主力距这儿还有三里地，三百二十一人，两门九二式迫击炮，十二挺歪把子机枪，带头的是铃木一郎的副官松井，据说这人打了五年仗，手黑得很。”

任天侠放下望远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松井？就是去年在济南屠了两个村的那个？”得到小李肯定的点头后，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好，今天就让他把血债还在这儿。告诉各排，等日军先头部队走过第三个弯道——就是那块像鹰嘴的石头下面，再动手。先炸迫击炮，用土炸弹把他们的重火力掀了，再用机枪封路，别让一个鬼子跑出去。”

小李刚要转身，任天侠又拽住他：“让负责扔手榴弹的弟兄们注意，等鬼子乱了再扔，别浪费弹药。咱们的子弹是红石村工匠们一颗一颗敲出来的，每发都得打在鬼子身上。”

小李重重点头，猫着腰消失在草丛里。崖壁后的战士们早已架好机枪，枪管上裹着布条消音，拉响地雷的引线绕在手腕上，连呼吸都压到最轻。有几个新兵紧张得手心冒汗，身旁的老兵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指了指胸前的八路军徽章——那徽章上的红星在雾里闪着微光，瞬间稳住了新兵的心神。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了日军皮靴踩在碎石上的“咔嚓”声，越来越近，混着战马的响鼻和迫击炮轮轴滚动的摩擦声。任天侠再次举起望远镜，只见三百多日军排成二路纵队，像一条黑蛇顺着窄路爬来。前面的尖兵举着探雷器，时不时弯腰用刺刀拨开路面的枯草，动作谨慎得像在摸老虎的尾巴，却没发现崖壁上盖着麻布的埋伏——那些麻布是姜志刚特意让人从各村收集来的旧布料，染成岩色后缝上枯草，从下往上看，和崖壁浑然一体，连鸟雀都落在上面筑巢。

当日军先头部队的刺刀尖刚碰到那块“鹰嘴石”时，任天侠猛地举起枪，朝着天空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划破晨雾，这是约定好的进攻信号！

瞬间，崖壁后爆发出密集的枪声，机枪子弹像暴雨般扫向日军队伍。负责地雷的战士猛地拽动引线，“轰隆——轰隆——”连续三声巨响，路面被炸出三个半人深的大坑，碎石和泥土飞溅，日军先头部队的二十多个兵瞬间被埋在坑里，惨叫声混着硝烟味飘上来。

“迫击炮！炸迫击炮！”任天侠嘶吼着，指着日军队伍末尾的迫击炮阵地。早有准备的战士们立刻抱起土炸弹，拉响引线后朝着山下扔去——这些土炸弹是用缴获的炮弹壳改装的，里面塞满了铁钉和碎石，落地时“砰砰”炸开，铁钉像箭一样射向日军炮手。两门迫击炮刚架好炮架，就被土炸弹掀翻，炮管扭曲成废铁，炮手被炸得血肉模糊，脑浆溅在旁边的马车上，染红了装炮弹的木箱。

“有埋伏！撤！快撤！”松井拔出指挥刀嘶吼着，声音因恐惧变了调。可窄路只有两米宽，前面的日军想往后退，后面的日军还在往前冲，瞬间挤成一团，有人被推下路边的悬崖，摔在谷底的石头上发出闷响。歪把子机枪手想架枪反击，刚把枪口对准崖壁，就被顶上的狙击手一枪爆头，尸体趴在机枪上，鲜血顺着枪管流下来。

“扔手榴弹！”任天侠见时机成熟，再次下令。战士们掏出腰间的手榴弹，拉响引线后朝着日军人群里扔去。爆炸声此起彼伏，日军的惨叫声、武器掉落的声音、战马受惊的嘶鸣声混在一起，窄路上很快积满了尸体和鲜血，染红了路面的碎石，顺着坡往下流，在谷底汇成小股血溪。

松井被两个卫兵护着躲在一块巨石后，看着队伍像割麦子一样倒下，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掏出望远镜往崖顶看，只看到晃动的麻布和枪口的火光，却摸不清独立团的兵力。“八嘎！这是圈套！是假情报！”他突然反应过来，山口惠子送来的“兵工厂位置”根本是个陷阱，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身后的退路已被机枪火力封死，往前是埋着地雷的窄路，往上是密密麻麻的枪口。

就在鹰嘴崖激战正酣时，清平县郊的破庙外，姜志刚正带着侦察连的战士们伏在树林里。破庙的烟囱没冒烟，却有两个穿着农民衣服的特务在门口来回踱步，手里的锄头柄里藏着短枪——这是铃木一郎设在清平的临时联络点，也是樱花公馆传递情报的核心枢纽，昨晚从佐藤健一嘴里“套”出的消息，就是要引蛇出洞。

“首长，庙里有动静！”侦察兵老王爬回来，脸上沾着泥土，手里攥着一截剪断的电话线，“刚才抓了个想往外打电话的特务，审出来说松井那边一遇袭，庙里就会派二十人去支援，现在他们正收拾东西，准备动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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