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8月的鲁西,空气里还残留着七月反扫荡胜利的硝烟味,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彻底笼罩。入夏以来的大旱刚让地里的玉米蔫了叶,连下十几天的暴雨又急得卫河、漳河、滏阳河的水位噌噌往上涨,浑浊的河水漫过堤岸,把沿岸的庄稼地泡成了一片汪洋。独立旅旅部里,芦淑芳盯着窗外连绵的雨帘,眉头拧成了疙瘩——通信营张立生刚从临清方向传来消息,日军在河堤上动了手脚,像是在故意等着什么。
“政委,不好了!”7月28日清晨,侦察营陈士海浑身是泥地冲进旅部,裤脚还滴着浑水,“临清的鬼子把卫河堤坝扒了!洪水已经淹了下游三个村子,老百姓正往高地跑呢!”
芦淑芳猛地站起来,抓起桌上的军帽:“让骑兵团姜明文立刻带部队去救人,后勤营廉立新准备干粮和药品,卫生营夏清萍带医护人员跟过去!”命令刚下完,通信营的电话又响了,这次是清平县的联络员,声音带着哭腔:“政委,洪水过的地方闹瘟疫了!东李村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就死了八十多个人,都是上吐下泻,几个钟头就没气……”
“瘟疫?”芦淑芳的心沉了下去。她让谷士聪立刻查资料,自己则带着作战参谋往清平县赶。路上的景象让人心头发颤:被洪水冲垮的房屋只剩半截墙,泡胀的玉米秆在水里漂着,偶尔能看见屋顶上趴着求救的老百姓。可更让人揪心的是沿途的村庄——村口的老槐树下堆着几具盖着草席的尸体,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正用门板抬着人往村外走,脚步踉跄,眼里满是绝望。
“同志,救救我们吧!”一个老大娘扑到马前,手里攥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孩子的脸白得像纸,嘴角还挂着白沫,“昨天还好好的,半夜就开始吐,拉得止不住……村里已经埋了三十多个人,再这么下去,没人能活了啊!”
夏清萍立刻蹲下来给孩子检查,手指搭在孩子手腕上,脸色越来越难看:“是霍乱,烈性传染病,得赶紧隔离!”可此时的村庄早已乱作一团,有的村民抱着生病的家人哭,有的则疯了似的往村外跑,生怕被传染。芦淑芳看着眼前的惨状,突然想起陈士海说的——日军扒堤时,曾往河里倒过些黑色的桶状东西,当时没人在意,现在想来,那些东西恐怕就是祸根。
当天下午,军区的电报传到旅部,证实了芦淑芳的猜测:日军正在实施代号“昭和十八秋鲁西作战”的细菌战,通过决堤放水散播霍乱病菌,妄图用瘟疫摧毁鲁西根据地。此时,瘟疫已经蔓延到了五个县,“早死有人埋、晚死无人抬”的说法在各村流传——有的家庭一夜之间死光,邻居们不敢靠近,只能隔着院墙把尸体拖出去埋在村外的乱葬岗;有的村庄因为没人抬棺,只能把尸体堆在坑里,草草盖层土。
“不能让鬼子的阴谋得逞!”芦淑芳在紧急会议上拍了桌子,声音带着沙哑却格外坚定,“现在分三步走:第一,各团立刻协助老百姓转移到高地,挖隔离沟,把病人和健康人分开;第二,卫生营夏清萍负责教大家喝开水、煮衣物,用石灰消毒,绝不能让病菌再扩散;第三,后勤营廉立新组织老百姓抢种速生蔬菜,咱们不能光靠救济,得生产自救!”
命令下达后,独立旅的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一团张守义带着部队在清平县的高地周围挖隔离沟,沟里撒上石灰,把从各村转移来的老百姓分区域安置,每个区域都有战士负责巡逻,防止病人乱跑;二团赵青山则带着人在狼石窝一带搭建临时棚屋,给老百姓提供住处,战士们自己宁愿睡在露天,也把棚屋让给老人和孩子。
卫生营的压力最大。夏清萍把医护人员分成十几个小组,每组带着消毒用的石灰和熬好的草药,挨村挨户排查。有个小战士叫王小虎,刚满十八岁,为了给一个昏迷的老太太喂药,被吐了一身,可他擦了擦脸,继续守在老太太床边。“夏营长,这病会不会传染给我们?”有战士小声问。夏清萍拿着熬药的锅,一边搅拌一边说:“会,但咱们是八路军,老百姓指望咱们呢,不能退!”
可瘟疫的蔓延速度远超想象。8月5日,红石村一天就死了一百二十人,负责该村防疫的卫生员小李也被传染了,临终前还攥着没发完的草药,嘴里念叨着“还有两户没送药……”。芦淑芳得知消息后,亲自去了红石村,看着村外新挖的土坑,里面密密麻麻埋着尸体,她红着眼眶对战士们说:“咱们多救一个人,就是给鬼子的细菌战多添一分反击!”
为了切断病菌传播,独立旅还组织老百姓改造水源——把井水烧开了再喝,用纱布过滤河水,家家户户的厕所都挖在离水源远的地方。特战队林虎带着队员,悄悄摸到日军的据点附近,缴获了几箱日军用来消毒的药品(后来才知道是日军准备给自己人用的),虽然数量不多,却解了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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