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济宁城墙上的号角还没来得及划破晨雾,任天侠就已经站在独立旅临时指挥部的院子里了。院角的老槐树下,两个警卫兵正牵着三匹棕红色的战马,马蹄在青石板上轻轻刨着,鼻尖喷出的白气混着清晨的凉意,在空气里凝了层薄霜。任天侠裹了裹身上的灰布军装,指尖还带着夜里批阅文件的凉意,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指挥部窗户里透出的微光——那是芦淑芳和谷士聪已经在处理今早的军务了。
他没急着进去,先走到院门口的电话亭旁。这电话是上个月刚从军区调来的,黑色的机身带着铜制的听筒,线绳绕在木架上,还沾着点尘土。任天侠摘下听筒,手指在拨号盘上顿了顿,终究是没多犹豫,按下了军区司令部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听筒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紧接着是李司令员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司令,是我,任天侠。”任天侠的声音放得稳,却藏着点不容置疑的急切,“有重要情报要向您当面汇报,关乎军区干部纪律,耽误不得。”听筒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李司令员翻文件的窸窣声,跟着就是一句干脆的“过来吧,十点前到司令部”,电话“咔嗒”一声挂了。
任天侠捏着听筒愣了愣,随即快步走向指挥部。推开门时,芦淑芳正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宣纸的声音很轻;谷士聪则站在地图前,手指点着济南方向,眉头皱得很紧。“淑芳同志,士聪同志,”任天侠开口时,两人同时抬了头,“我去趟军区,汇报点事,旅里的事你们先盯着,尤其是水上巡逻团那边,让吴芳多留意下运河的动静。”
芦淑芳放下笔,站起身:“要不要多带两个人?军区那边最近不太平,王明成他们总在背后嚼舌根。”任天侠摆了摆手,指了指门外的警卫:“够了,两个老兵油子,枪法准,遇事稳。我快去快回,最多下午就回来。”他没多说要汇报什么——倒卖军火的事太大,没跟李司令员谈妥前,不宜声张。谷士聪点点头,递过来一个布包:“里面是侦察营的审问笔录,我昨晚整理好了,你带上。”任天侠接过布包,揣进怀里,又跟两人交代了几句日常防务,才转身出了门。
三匹战马出了济宁城,顺着官道往军区驻地赶。清晨的官道上没什么人,只有偶尔路过的老乡,背着锄头往田里去,见了穿军装的,都笑着往路边让。任天侠骑在最前面,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哒哒”的声响。他心里没闲着,一遍遍过着待会儿要跟李司令员说的话:先道歉,再递笔录,最后提人选——顺序不能乱,态度要软,但理由要硬。
他知道王明成和何庆魁是李司令员的“麻烦”——这两人是上面硬塞下来的,仗着有点背景,在军区里拉帮结派,还总跟独立旅作对,三天两头往上面递状纸,说他任天侠“目无纪律”“独断专行”。这次抓着他们倒卖军火的把柄,既是除了祸害,也是给李司令员解了围——可推荐自己人去补空缺,就得讲究分寸,不能让李司令员觉得他是在“趁火打劫”。
快到军区驻地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远远就能看见军区门口的哨兵,笔挺地站在岗亭旁,步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光。任天侠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警卫,自己整理了下军装,快步走向岗亭。哨兵见了他,敬了个礼:“任旅长,司令员在办公室等您。”
进了军区大院,气氛比济宁要紧张些。参谋们抱着文件在走廊里快步走,低声交谈着前线的情况;墙上的军用地图上,用红笔圈着好几个据点,济南方向的红圈尤其醒目。任天侠顺着走廊往李司令员办公室走,路过参谋长的办公室时,门开着,参谋长正对着电话喊:“后勤那边怎么搞的?棉衣还没送到前线?!”任天侠没敢停留,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办公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李司令员的声音。任天侠推开门,只见李司令员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个搪瓷缸,里面泡着浓茶,桌上堆着一摞文件,墙上挂着幅山东地区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着部队番号。任天侠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啪”地敬了个礼,声音洪亮:“司令员好!”
李司令员抬眼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把搪瓷缸往桌上一放,“砰”的一声响:“坐!别来这套虚的,我还不知道你?没事不会大清早跑过来。说,干嘛来了?是又跟哪个团闹矛盾了,还是想跟我要弹药了?”
任天侠没坐,反而往后退了半步,腰杆挺得更直了:“我是来向您道歉的,司令。我越界了,违反纪律了。”
李司令员愣了下,随即笑了,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哦?你还能违反纪律?是枪杀俘虏了,还是调戏妇女了?”他这话带着点调侃——任天侠虽然性子野,可在纪律上从没出过岔子,打仗勇猛,对老百姓也客气,这是军区上下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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