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十五分,清河县长途汽车站的水泥地泛着冷光。
一辆老旧的桑塔纳「吱呀」一声刮过地面,猛地刹在出站口,拦住正要出门的大巴。
车门被大力拉开,李警官像推牲口似的,把两人连推带搡塞进往省城去的车上。
「这俩人没到终点站不准下车!」李警官扒着车门,唾沫星子溅在司机脸上。
「要是敢放他们走,你这大巴就别想再跑这条线!」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被那身警服和狠劲唬得不敢反驳,赶紧点头应下,还特意绕到车后把后门锁死。
窗外的县城街景慢慢后退,早点摊的蒸汽、扫地的扫帚声都渐渐远了,可他心里的火却像被浇了油,越烧越旺。
巧儿还在王家庄等着,他不能就这么走。
「狗哥,咋办?」三宝坐在旁边,眉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声音里满是急慌,「巧儿今天就要拜天地了,咱们能找谁帮忙?」
是啊,能找谁?
清河县的警察跟王大麻子穿一条裤子,村里的人要么怕王家,要么拿了王家的好处,谁会帮他们?
现在他俩是活下来了,可巧儿呢?
那个小时候总把红薯片塞给他的姑娘,正被人架着,要嫁给一个傻子。
杨帆没说话,指尖在玻璃窗上敲出急促的节奏,看到视线里黑警的车消失不见。
直到车子就要出县城,他猛地抬头,朝着司机喊:「师傅,停车!俺们要下车!」
「不行!刚才那警官说了,不准你们下!」司机头也不回,双手攥紧方向盘。
「你不停是吧?」杨帆「腾」地站起来,手扣住车窗把手往下一拉,半个身子探出去,摆出要跳窗的架势。
「俺们今天必须下车!你要是不让,俺现在就跳下去。到时候你这大巴出了人命,你也脱不了干系!」
三宝也跟着站起来,「师傅,俺们不是逃犯!俺们被冤枉的!你放俺们下去,以后俺们肯定报答你!」
司机被他俩的架势吓住了,眼角余光瞥到杨帆探在窗外的腿,怕真出人命砸了自己的饭碗,只能骂骂咧咧地踩了刹车。
「你们赶紧走!别在这连累俺!」
大巴刚停稳,杨帆和三宝就跳了下去,掉头就往县城中心跑。
晨雾还没散,两人的影子在马路上拉得老长,三宝的左臂时不时碰到身子,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没敢放慢脚步。
杨帆先扶着他到了县医院,医院小得可怜,外科只有一个值班大夫,正趴在桌上打盹,被两人推醒时,眼皮还黏着。
大夫打着哈欠剪开三宝胳膊上的绷带,看清那道深可见骨的刀口时,手猛地一抖,「这……这是打架了?」
「山里砍柴,滚坡了。」杨帆面不改色,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百元大钞。
「啪」地拍在诊桌上,「麻烦您缝密点,我们赶时间。」
大夫捏了捏钞票,眼神亮了亮,立马拿起针线。
缝合、上药、打吊瓶,一整套下来只用了半小时。
吊瓶刚挂上,杨帆就跑出去,在街角买了热包子和热粥。
「赶紧吃,吃饱了,一会咱们要打一场硬仗!」
趁着三宝挂水的间隙,杨帆再次来到县城北口的旧摩托行。
老烟头蹲在门口擦摩托,烟蒂叼在嘴角,烟灰簌簌往下掉。
看到杨帆,他先是一愣,随即咧嘴露出黄牙。
「小伙子,又来买摩托?俺这只剩这辆嘉陵了,四百块,一分不还价。」
「就三百。」杨帆骂了句「你这老狐狸」,从兜里掏出三百块甩过去。
「钥匙给我。」他知道老烟头精明,肯定猜得出他要干什么,却没点破。
老烟头把钱揣进怀里,又从柜台底下摸出一把砍刀,往杨帆手里塞。
「山里路滑,拿着防身。」烟嗓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人没事就好,以后常来。」
杨帆接过钥匙,跨上摩托拧了拧油门,发动机「突突」响,劲头还足。
他绕了个圈,确定车没问题,才直奔县医院。
回到医院时,三宝的胳膊已经换上新绷带,眉角的伤口也缝好了。
杨帆也趁机处理自己的伤,胳膊上的淤青不管,只在几道流血的口子上撒了点消炎药,用布条随便一缠,就算完事。
「狗哥,接下来怎么干?」三宝啃完最后一个包子,脸上多了几抹血色。
杨帆攥了攥拳头,声音低而稳。「暗的不行,就来明的。王家庄不是怕丢脸吗?咱们就把他们的脸撕下来,让整个清河县的人都看笑话。」
七点半,清河县东郊一处不起眼的小院。
这里曾是制作土爆竹的窝点,被查封后荒了大半年,院门上的封条早就被风吹烂了。
杨帆推开门,一股浓烈的硫磺味扑面而来,呛得人鼻子发酸。
案板上堆满了半成品:土制礼花弹、二踢脚、拉炮,还有两大桶硝酸钡与铝粉,桶沿结着一层白霜。
作坊主人是个瘸腿老头,拄着木拐从里屋挪出来,浑浊的眼睛扫过杨帆和三宝,警惕地问:「买啥?不买别乱闯,俺这没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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