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外的走廊。
杨远清一家聚在走廊尽头。
看似在低声交谈,实则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限。
“爸,那个骨龄鉴定……”杨静怡凑近父亲,声音压得极低,“技术上是可能存在误差的,万一……”
“没有万一。”杨远清打断她,眼神却下意识地扫过四周。
“该打点的都已经打点过了。而且,杨旭的骨骼发育确实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小一些,几个月的误差在鉴定中完全属于合理范围,不会出纰漏。”
薛玲荣死死攥着丈夫的手,“远清,这次……这次真的能过去了吗?我心里还是慌……”
“把心放回肚子里。”杨远清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三个法定从宽情节,再加上美国国籍这张王牌,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个缓刑。等庭审结束,立刻送他去美国,远离这是非之地,以后就自由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又一次地飘向走廊另一侧。
那里,杨帆和宋今夏并肩坐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
杨帆微微侧头,正对宋今夏低声说着什么,宋今夏偶尔点头,神情专注。
太安静了。
安静得令人心悸。
从庭审开始到现在,杨帆本人几乎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激烈的指控、戏剧性的翻供、律师间的唇枪舌剑……
所有这些,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既没有受害者家属应有的悲愤,也没有对不公操作的激烈反抗,甚至连一丝明显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只是坐在那里,冷静地观察,置身事外。
偶尔看看手表,那神情里甚至透出一丝……不耐烦?
这不合理。
完全不符合杨远清对杨帆的认知,也不符合人性常理。
“远清,”薛玲荣也察觉到了那股异样。
她顺着丈夫的目光看去,声音发紧,“那小子……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对劲。”
杨远清摇摇头,眉头紧锁,他同样困惑。
按照常理,以杨帆此前展现出的狠辣,现在他应该怒不可遏,应该据理力争,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反击。
可他没有。
这种反常的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对抗都更让人不安。
“会不会……有诈?”杨静怡的声音细若蚊蚋,却道出了几人心中共同的恐惧。
“能有什么诈?”杨远清下意识地反驳。
“所有环节,都反复推演过了。年龄、国籍、顶罪的罪犯……每一步都考虑了后备方案,程序上天衣无缝。”
他顿了顿,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除非……”
“除非什么?”薛玲荣和杨静怡同时追问。
“除非……他手里还捏着我们不知道的底牌。一张足以掀翻我们所有计划的……王牌。”
这话让角落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杨帆还有牌吗?
如果有,会是什么?
难道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并且准备了更致命的反击?
薛玲荣突然浑身一颤,想起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失声道。
“远清!宋鹤山……宋今夏的父亲,他今天没露面!”
杨远清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攥紧,骤然下沉!
对了,宋鹤山!
金陵市公安局的实权副局长,前途无量的少壮派。
自己的亲生女儿遭遇绑架,身为父亲,身为警察,他怎么可能缺席这么重要的庭审?
“不对……不对……”杨远清喃喃自语,大脑高速运转。
“宋鹤山分管治安和户籍,业务范围……正好覆盖人口信息管理。杨旭改年龄这种事,就算做得再隐蔽,以他的位置不可能毫无察觉!”
“他知道又怎样?”薛玲荣还没完全转过弯,“他又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我们操作的。”
“不!”杨远清猛地摇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如果他知情,却选择了沉默,没有在侦查阶段提交任何相关线索,甚至今天都没有作为证人出庭,或让检察院施加压力……”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惧意:
“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一切,都在他的默许,甚至……纵容之下。”
“默许?”杨静怡惊疑不定,“默许我们……操作?为什么?”
“默许我们改年龄,默许我们搞国籍,默许我们找人顶罪……”杨远清一字一顿,目光死死锁定远处杨帆平静的侧影。
“然后,在我们以为大功告成的最后时刻,给我们最致命的一击。这是……请君入瓮。”
这个推测让薛玲荣和杨静怡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杨帆现在令人费解的平静,就完全说得通了。
他像个耐心的猎人,在等待猎物自己走进陷阱深处,然后再扣动扳机。
“不会的……不可能……”薛玲荣拼命摇头,拒绝相信。
“宋鹤山是警察,是副局长!他不可能关注这些小事……”
“小事?”杨远清苦笑,带着深深的无力感,“他首先是宋今夏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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