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院角的薄荷丛,就把青石板照得暖融融的。穆云舟扛着小锄头往空地走,锄头刃刚用磨石蹭过,泛着淡青的亮,木柄缠着圈粗麻绳——是他前几天编芦苇篮剩下的绳头,怕握久了打滑。空地是他昨天特意清理的,把去年的枯草根都刨了干净,土块里还混着点碎落叶,踩上去松松软软的,透着泥土的潮气。
“种子分好啦,你看看这样摆行不行?”苏瑶端着个旧木盘走过来,盘沿有个小缺口,是去年摔的,她用布条缠了圈边。盘里放着三个油纸包,油纸是去年包粽子剩下的,上面还印着淡墨的荷花纹,每个包上都用炭笔写了字:“薄荷”“金银花”“紫苏”。她拿起印着“薄荷”的纸包,指尖捏了捏,里面的种子小而圆,像撒了把细沙:“老婆婆说薄荷长得疯,要种在最边上,别挤着金银花——金银花喜静,得种在树荫下点。”
穆云舟放下锄头,蹲下身把土整平,用锄头背轻轻敲碎没散的土块,分出三小块畦,每块畦之间留了两指宽的土埂,像给种子划了小格子。“这样浇水的时候就不会混了。”他抬头笑,额前的碎发沾了点土,苏瑶伸手帮他拂掉,指尖蹭过他的眉骨,温温的。
刚把薄荷种子撒进土里,院门口就传来“噔噔”的脚步声,伴着小丫清脆的喊:“苏姐姐!穆叔叔!我来学做菱角糕啦!”她手里提着个小布袋,是娘用碎布拼的,红一块蓝一块,上面还绣了朵歪歪扭扭的枣花,布袋口用麻绳系着,怕米粉洒出来。跑进院时,她的鞋尖沾了圈泥,裤脚卷到膝盖,显然是跑太急忘了放下来,小脸蛋红扑扑的,像刚摘的枣。
“先歇会儿,喝口水再做。”苏瑶笑着递过碗凉枣茶,小丫接过一饮而尽,把布袋往石桌上一放,眼睛就盯上了灶台上的菱角:“苏姐姐,这些就是要磨粉的菱角吗?我娘说菱角要掰成小块才好磨!”她说着就伸手去拿菱角,指尖刚碰到,又缩了回来——昨天摘菱角被刺扎过,还记着疼。
穆云舟搬来小石磨,磨盘是青石做的,上面刻着浅纹,是前主人留下的,他前几天刚用布擦干净。他把菱角掰成小块,菱角肉雪白,还带着点潮气,放进磨眼里。“你来推磨,我帮你添菱角。”他扶着磨杆,小丫踮着脚抓着杆,身子往前倾,小胳膊用力把磨杆推得转起来,磨盘“吱呀吱呀”响,像在哼小调。刚开始磨出来的粉有点粗,小丫急得皱起眉:“苏姐姐,怎么磨不细呀?”苏瑶走过去,帮她调整姿势:“身子别太往前,慢慢推,磨盘转匀了就细了。”
磨好的菱角粉要过筛,苏瑶拿出块细纱布——是做穆云舟夏衫剩下的边角料,缝成了小筛子。她让小丫拿着木勺,把粉慢慢倒在纱布上,木勺是小丫自己的,勺柄上刻着个“丫”字,还有个小缺口。“轻轻晃一晃,细粉就漏下去了。”苏瑶扶着小丫的手,纱布晃起来,细粉像雪一样落在白瓷盆里,偶尔有粗颗粒卡在纱布眼里,小丫就用指尖轻轻压,压不动了就皱着眉喊穆云舟帮忙:“穆叔叔,这个颗粒好硬!”
筛完粉,苏瑶往盆里加了些小丫带来的米粉——是小丫娘用自家稻谷磨的,还带着点米香。“加米粉是为了让糕更糯,不然蒸出来会散。”她又加了勺粗砂糖,糖粒大,她用指尖捻碎了再放进去,“少放些糖,一会儿加豆沙,甜了会腻。”小丫凑过去闻,粉香混着糖香,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粉末沾在鼻尖上,逗得穆云舟笑出声。
正拌着粉,院门口传来李叔的声音:“瑶姑娘,云舟,在家忙呢?”抬头一看,李叔提着个竹篮,篮底铺着荷叶,里面装着两根嫩藕,藕身还沾着荷塘的黑泥,根须上挂着透明的藕丝,一看就是刚挖的。“刚从荷塘回来,想着你们做糕累,挖了两根嫩藕,切着生吃解乏,做藕夹也成。”他把竹篮放在石桌上,擦了擦手上的泥,看见瓷盆里的菱角粉,笑着说:“这是要做菱角糕?我老婆子以前常做,得蒸够半个时辰,火还不能大,不然外面熟了里面还是生的。”
苏瑶连忙从瓷盆里抓了把菱角粉,用小纸包好——纸是上次买针线剩下的,上面写着“菱角粉”三个字,是她用炭笔写的,歪歪扭扭的。“李叔您带些回去,有空也给婶子尝尝。”李叔接过纸包,塞进兜里:“谢谢瑶姑娘,下次挖了藕再给你们送些。”
拌好的菱角糊要倒进铺了纱布的蒸笼里,小丫非要自己倒,她端着瓷盆,手有点抖,糊溅到了衣襟上,印了个小圆圈。“没关系,”苏瑶拿帕子帮她擦干净,帕子上绣着小荷叶,“第一次做都这样,我刚开始学包粽子,还把米撒了一地呢。”穆云舟把蒸笼放在灶上,灶里烧的是松针和木炭,火苗是橘红色的,他把火拨得散些:“文火慢慢蒸,急不得。”
蒸糕的间隙,张婶提着个陶罐来串门,陶罐是旧的,罐身有个小裂纹,她用蓝布条缠着,怕漏了豆沙。“昨天吃了你们的菱角,想着你们做菱角糕可能要豆沙馅,就熬了点,刚出锅还热着。”她掀开罐口的布,甜香立刻飘满厨房,豆沙熬得细腻,上面浮着层薄油,还能看见点点红豆颗粒。“我特意少放了糖,怕你们做糕太甜,要是不够,你们再加点糖。”张婶说着,还拿出个小勺子,让小丫尝了一口,小丫眯起眼睛:“好甜!比娘做的豆沙还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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