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皇帝带着难以言喻的盘算离开流霜殿后，林贵妃脸上那温婉柔顺的表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肃。她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最信任的心腹宫女在门外守着。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沉吟片刻，低声唤道：“暗影。”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跪在她身后。

“你去一趟苏府，秘密见到苏林霄。告诉他，本宫知道他对灵犀并无男女之情，也清楚他不愿彻底上交兵权、意欲离开京城的心思。若他需要，本宫可以在宫中配合他，助他早日达成所愿。”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但是，他必须给本宫拿出一个彻底打消皇帝将灵犀嫁给他的办法！灵犀心思单纯，本宫绝不允许她成为陛下用来制衡朝臣的棋子，更不愿她将来陷入无望的婚姻，痛苦一生！”

“是，属下明白。”暗卫影低声领命，身形一晃，便再次融入了黑暗之中。

苏府，书房。

苏林霄正准备歇下，听到窗外传来极轻微声响。他神色一凛，立即从床上翻身而起。窗户悄然开窗，一道黑影滑入，正是林贵妃身边的暗卫暗影。

暗影将林贵妃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

苏林霄听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林贵妃是个明白人，而且爱女心切。她看出了皇帝的意图，也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和打算。这番合作正好可以各取所需。

“回复贵妃娘娘，苏林霄感念娘娘深明大义。娘娘的意思，林霄明白了。请娘娘放心，林霄定会设法，绝不让公主殿下因我而陷入困境。至于具体如何行事，尚需仔细筹谋，届时或需娘娘暗中相助。”

暗影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这时，苏老将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霄儿，还未歇息？”

“父亲，请进。”苏林霄打开房门。

苏老将军走进来，看着儿子凝重的神色，问道：“方才有人来过？可是宫中又有变故？”

苏林霄没有隐瞒，将林贵妃派人传话之事，以及自己的分析，低声告知了父亲。

苏老将军听完，“林贵妃是个聪明人。那么，霄儿，此事你如何看待？又打算如何应对？”

苏林霄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了雁门城的位置，目光深邃：“父亲，或许我们可以以退为进……”

他看向父亲，缓缓道：“陛下忌惮我苏家兵权，但也需要能臣镇守边关，目前京城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而且，南蛮使臣约莫这两日就到京城了，到时候谈判，若我当着使臣的面，想接妻子一家在京城享福，上交兵权，留在京城，以后不再出征，你说南蛮还会乖乖割让雁门城吗？哪怕割让了雁门城，没有我的镇压，南蛮迟早再次发兵。若我表现出为了家庭甚至可以放弃一切的姿态，陛下或许会认为，一个被家庭牵绊、且有‘把柄’的将领，总比一个毫无弱点、难以掌控的将领，更让他‘放心’一些。”

“而灵犀公主，”苏林霄继续冷静分析，“陛下即便再想用她来联姻制衡，也需顾及皇家体面。我已有明媒正娶的原配妻子，且她身怀六甲。让堂堂公主殿下屈居为平妻甚至侧室？皇家断然做不出此等有损颜面之事。”

他顿了顿，“更何况，李二丫于我有救命之恩，此事已公之于朝堂。陛下若强行逼迫我贬妻为妾，无异于逼我做一个忘恩负义之徒。他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届时舆论哗然，受损的最终还是皇家威严。因此，在名分上强压，陛下有所顾忌。”

然而，他话锋一转，说出了最深的担忧：“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陛下可能会另辟蹊径，他若直接下旨，派人去将二丫接到京城来呢？”

他看向父亲，眼神凝重：“美其名曰体恤臣子家眷，接入京中妥善照料，实则作为人质，制约于我。届时，二丫身怀六甲，舟车劳顿已是风险，再被困于京城这龙潭虎穴，生死荣辱皆系于他人之手，我远在边关，鞭长莫及！”

这才是最致命的一击。皇帝完全有可能绕过“名分”问题，直接用控制家眷的方式来拿捏他。

苏老将军听着儿子的分析，脸色也沉了下来。此计确实是兵行险着，将所有的压力都引到了那位未曾谋面的儿媳身上。

“你所虑，不无道理。”苏老将军缓缓开口，“陛下若行此招，我们确实被动。但眼下，我们别无他法，只能赌一把。赌陛下更在意边境安稳，赌他暂时还不想将你我逼至绝境，也赌……林贵妃在宫中能起到一些牵制作用。”

他抬起头，看向儿子：“当务之急，是你要抢在陛下可能有所动作之前，将镇守雁门城之事敲定！一旦圣旨下达，你即刻离京赴任。届时，陛下再想接你妻子入京，理由便不那么充分了，哪有让边关大将携家眷赴任，或者单独接家眷入京的道理？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他在扣押人质？“我会派人，密切关注边境的异常。”

这已经是目前形势下，所能想到的最周全的应对之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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