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酷烈。刚入十月,凛冽的寒风便卷着细碎的雪粒,抽打着北中国的大地,仿佛要将世间最后一丝暖意也彻底冻结。
陕西的局势,正如这严酷的寒冬,陷入了僵持与胶着。
洪承畴接到崇祯措辞严厉的旨意后,不敢怠慢,调集重兵,对占据洛南的李自成部发起了猛烈反扑。李自成虽凭借城防和新裹挟的流民勉强支撑,但在洪承畴老练的指挥和优势兵力面前,损失惨重,最终不得不再次放弃洛南,带着残部遁入商洛山中。然而,经此一役,李自成“闯将”之名更加响亮,其部虽损,骨干犹存,如同雪层下的草根,等待着下一个春天。
另一边,李化熙在得到崇祯的密旨支持和明确指示后,稳住了阵脚。他顶住压力,暂缓了对涉及军务案件的追查,避开了对手设下的最恶毒陷阱,转而将矛头更加精准地对准那些民愤极大、且与地方豪强勾连最深的文官系统。他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农,在冰冻的土地上,执着地挖掘着深藏的腐败根茎。数个知县、知府落马,查抄的赃款部分被用于兑现崇祯“借给口粮农具、免赋三年”的承诺,虽然杯水车薪,却在局部地区产生了一些积极效果,少数流民开始试探着返回荒芜的家乡。
然而,整体的形势依然严峻。西安方面为首的官僚集团虽暂时无法直接扳倒李化熙,却利用行政体系进行着软抵抗。朝廷拨付的赈济钱粮被层层截留,分发到灾民手中的十不存一。新政的推行在基层举步维艰,许多地方官抱着“多做多错,少做少错”的心态,敷衍了事。官场上的寒冰,比自然界的严寒更加刺骨。
崇祯十一年十一月,北京。
西暖阁内,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难以驱散崇祯眉宇间的凝重。他面前摊开着几份奏报,内容各异,却都透着寒意。
一份是洪承畴的请功奏疏,详细描述了收复洛南、重创李自成的经过,同时再次强调军饷短缺,请求尽快拨付,并隐晦地提及部分将领对李化熙“干扰军务”的不满。
一份是李化熙的密折,汇报了近期查处的几个典型案例,也直言不讳地指出了新政在陕西推行遇到的巨大阻力,以及地方官员普遍的消极怠工。
还有一份,是骆养性送来的密报,证实了之前袭击洪承畴粮道的,正是与西安某位致仕官员关系密切的地方武装,其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嫁祸李化熙。
最后一份,则是户部呈上的、关于太仓银库近乎彻底空虚的紧急报告。
内忧,外患,财政枯竭,官场腐败,流寇肆虐……种种难题,如同无数条冰冷的锁链,缠绕着这个庞大的帝国,也缠绕着年轻的皇帝。
崇祯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他清除了魏忠贤,整顿了京营,击退了皇太极,推广了新作物,甚至动用了系统的力量,为何局面依旧如此艰难?历史的惯性,真的如此强大吗?距离那个记忆中甲申年(1644年)的最终结局,只剩下不足六年了!
一种时不我待的强烈紧迫感,灼烧着他的内心。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系统界面上的国运值,在经历了陕西乱局的波动后,艰难地回升到了288点。太慢了!照这个速度,他根本无力扭转那既定的命运!
他必须找到更快的突破口!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幅巨大的舆图,最终停留在了陕西。那里是危机的中心,也或许是破局的关键。李化熙的吏治整顿和红薯推广,虽然阻力重重,但毕竟点燃了一些星火。能否让这星火形成燎原之势?
“王大伴,”崇祯的声音有些沙哑,“传旨李化熙和洪承畴,朕欲在开春之后,巡幸陕西。”
王承恩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愕:“皇爷!陕西局势未稳,盗匪未靖,龙体安危……”
“正因局势未稳,朕才更要去!”崇祯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朕要亲自去看看,那里的百姓过得如何,那里的官吏究竟在干什么!朕要让他们知道,朝廷没有忘记他们,朕的眼睛,在看着他们!”
他知道这很冒险,但唯有亲临其境,才能最直观地感受到问题的症结,才能最大程度地提振民心、震慑宵小!这或许是一招险棋,但也是打破目前僵局、快速提升国运的可能途径。
“另外,”崇祯补充道,“告诉孙传庭,宣大整军已初见成效,命其精选五千宣大新军,秘密南下,驻于潼关附近,以备不测。”
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旨意传出,朝野再次哗然。皇帝要亲巡险地?这在大明历代帝王中都是极其罕见的!支持者认为陛下英明果决,能极大鼓舞士气民心;反对者则忧心忡忡,认为此举太过冒险,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崇祯心意已决。
就在朝廷为皇帝巡幸陕西之事争论不休、紧张筹备之时,崇祯十一年十二月底,一个来自关外的惊人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北京城——皇太极称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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