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 六月十八 甘肃 嘉峪关
关城在晨光中露出它饱经风霜的轮廓,斑驳的墙体上布满历代战火留下的痕迹。此时,这座天下第一雄关正承受着自洪武建关以来最猛烈的冲击之一。
关外,是无边无际的蒙古骑兵。和硕特部固始汗这次显然下了血本,除了本部精锐,还裹挟了大量青海其他部落的附庸,人马号称三万,实际战兵也超过一万五千。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散开掳掠,而是如同攥紧的拳头,在关外数里处扎下连绵营帐,旗帜如林。
更让守军心悸的,是营中若隐若现的数十架简陋投石机和攻城槌——这显然是得到了叶尔羌甚至更西边势力的技术支持,或者,是皇太极暗中输送的工匠与图纸。
“总镇,虏贼的投石机动了!”了望哨声音嘶哑。
王承胤站在嘉峪关内城最高的箭楼上,举着千里镜,清楚地看到那些用原木和皮革拼凑起来的巨大杠杆被数十名力士拉下,兜网里放入打磨过的石块,然后……
“呼——!”
沉闷的破空声响起,数十块磨盘大的石头腾空而起,划过灰蒙蒙的天空,砸向嘉峪关外城墙!
“轰!轰轰——!”
巨石砸在包砖的夯土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砖石碎裂,尘土飞扬!一段女墙被直接砸塌,上面的守军惨叫着坠落!
“炮队还击!瞄准那些投石机!”王承胤厉声下令。
关城上,明军为数不多的火炮开始轰鸣,炮弹飞向蒙古人的投石机阵地。但距离太远,准头有限,且蒙古人将投石机布置在明军火炮最大射程边缘,并不断移动位置。
石块如同冰雹,持续不断地砸落。关墙不断出现破损,守军伤亡开始增加。
“总镇,这样下去,外墙撑不了几天!”副将满脸是灰,急声道。
王承胤脸色铁青。他知道蒙古人这次是铁了心要破关。嘉峪关若失,河西走廊门户洞开,西域商路断绝,甘肃将彻底沦为战场,甚至可能危及关中。
“告诉虎大威、贺人龙,放弃所有袭扰,立刻率所有骑兵回援嘉峪关!从侧翼骚扰虏贼大营,分散其兵力!”他必须集中一切力量,“再派人去西宁卫、肃州卫,所有能调的兵,全部向嘉峪关靠拢!征发所有民壮,上城助守!城内所有石料、木料,全部运上城墙,修补缺口!”
他准备死守,同时等待朝廷可能永远也等不来的援军。
同日 西安 养心殿
嘉峪关告急的文书就摊在崇祯面前,墨迹未干。他几乎能透过纸张,听到关外震天的喊杀和巨石砸墙的轰鸣。
孙传庭、李邦华等重臣肃立殿下,人人面色凝重。
“陛下,嘉峪关绝不容有失。”孙传庭声音干涩,“然甘肃兵力已竭,陕西、山西援军尚未集结完毕,且需防虏酋从宣大破关……臣……臣请调川兵入甘!”
“川兵?”崇祯抬眼,“秦良玉部?”
“不,是四川巡抚傅宗龙麾下之川北土司兵。前旨已令其西出松潘牵制,然其行动迟缓,至今未离川境。今可严旨催之,令其星夜兼程,驰援嘉峪关!”
崇祯看向地图,从松潘到嘉峪关,千里之遥,且多山路、戈壁。“远水难救近火。等他们到了,嘉峪关怕是已化为齑粉。”
“那……可否从河南抽调部分兵马?”李邦华试探道。
“河南流寇余孽未清,左良玉旧部尚未完全消化,兵马不可轻动。”崇祯断然否决。他知道,河南是中原腹心,一旦空虚,后果不堪设想。
他闭上眼,脑海中急速权衡。甘肃危急,但辽西、宣大同样不能放松。皇太极的主力动向不明,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传旨。”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一,加急传旨傅宗龙,川北土司兵,三日之内必须开拔,急援嘉峪关!告诉他,此战关乎国运,若有延误,朕必诛其九族!”
“二,传旨王承胤,嘉峪关必须守住!朕许他临机决断之权,甘肃境内一切军民物资,皆可由其调配!凡有功将士、助战百姓,朕不吝封侯之赏!凡畏战退缩、通敌资敌者,立斩不赦!”
“三,”他顿了顿,看向孙传庭,“给周遇吉去密旨,告诉他,辽西朕交给他了。朝廷短期内无法给他更多支援,让他……相机行事。朕只要辽西堡垒群还在,至于他用什么法子守住,朕不问。”
这是将最大的压力和责任,交给了前线将领。也是无奈之举。
“四,令宣大、山西、蓟州各镇,给朕瞪大眼睛!虏酋主力若现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其堵在关外!”
一连串命令发出,殿内气氛压抑到极点。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在赌博,赌王承胤能守住嘉峪关,赌周遇吉能顶住压力,赌皇太极不会在其他方向发动致命一击。
六月二十 辽西 鹰嘴棱堡
周遇吉接到了皇帝的密旨。他看完,沉默地将旨意递给身旁的曹变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