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小年
京城开始有了年味。街巷里飘着糖瓜的甜香,孩童们追着卖灶王像的小贩,大户人家门口挂起了红灯笼。但工坊没有放假,铁路工地也没有停工——皇帝下旨:“铁路不通,年节不休。”
工部衙门里,关于铁路改线的争论持续了三天。
“新路线沿官道,途经十七个村庄,要拆迁民宅三百余户,征田五百亩。”户部侍郎指着地图,“补偿款至少需要一万两,安置费另算。而且官道本就繁忙,施工期间必然拥堵,影响商旅。”
工部侍郎反驳:“旧路线穿洼地、过树林,易受袭击。新路线开阔,可每隔三里设一了望台,驻兵防守。安全与便利,孰轻孰重?”
“可工期呢?旧线已修二十里,改线意味着前功尽弃!”
“旧线可以保留,作为支线,连接矿区。”一直沉默的宋应星开口了。他腰伤未愈,坐椅都加了软垫,但坚持参会。
众人看向他。
“新线走官道,是主干;旧线改向,连接西山煤矿。”老臣指着地图画出一条弧线,“西山产煤,工坊需煤,铁路运煤最经济。而且煤矿有护矿兵,沿线安全。”
这是个折中方案:新线确保漕粮运输安全,旧线改为资源专线。虽然总花费增加,但一劳永逸。
“可钱从哪来?”户部尚书李待问愁眉苦脸,“年前各项开支已超预算,内帑也所剩无几……”
“江南织造分局的第一批分红,腊月底到账。”朱由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臣慌忙起身跪拜。皇帝一身常服走进来,示意平身:“钱谦益递了折子,松江分局已投产三十台蒸汽织机,上月盈利八千两。按协议,朝廷分七成,五千六百两。这笔钱,朕全部拨给铁路。”
五千六百两,杯水车薪,但至少是个开始。
“另外,”朱由检走到地图前,“告诉钱谦益,若江南商会愿意提前支付明年三成股银,朝廷可许他们在铁路沿线设货栈,享优先运货权。”
这是用未来的利益换眼前的资金。江南商人精明,必会答应。
“陛下圣明!”工部侍郎大喜。
“先别高兴。”皇帝看他一眼,“腊月三十,朕要看到新线详细方案和预算。正月十五,开工。六月前,必须通车。”
只剩五个月。众人倒吸凉气。
“做不到?”朱由检环视。
“臣……竭尽全力!”工部侍郎咬牙领命。
腊月廿五·工坊
“先行二号”的残骸被运回工坊车间。
锅炉变形,气缸开裂,驾驶室烧得只剩铁架。工匠们围着它,沉默不语。这是他们的心血,如今成了一堆废铁。
宋应星拄拐走来,轻抚烧焦的车架:“拆。”
“先生……”
“拆了,仔细检查每处损伤。”老臣平静道,“哪里最脆弱,哪里要加固;哪里易着火,哪里要防火。这次袭击,是咱们最好的老师。”
工匠们红着眼眶开始拆卸。每拆下一个部件,就记录损坏情况,分析原因。锅炉变形是因为高温,但为何烧得这么猛?发现是锅炉外壁的保温层用了易燃材料。驾驶室烧毁是因为木质结构,必须全换铁制。
“还有这里。”宋应星指着一处断裂的传动杆,“受力点不对,应该加粗,改变角度。”
他边看边画,新图纸渐渐成形。第二代机车,代号“铁壁”,全车用钢量增加三成,关键部位装甲加厚,锅炉置于车体中部,外部加装防火隔层。驾驶室全封闭,带观察孔和射击孔,必要时可作为移动堡垒。
“另外,”他对弟子说,“按陛下给的思路,设计一种‘巡道车’。小型,轻便,一两人操作,每日沿铁路巡逻。车上配小炮一门,火枪四支。”
“可机车本身已经很重了,再加装甲……”
“所以需要更好的钢。”宋应星望向炼钢车间,“新式高炉的第三炉今天出钢,听说品质又有提升。去看看。”
炼钢车间
第三炉钢水正在浇铸。
这次的钢颜色更深,泛着蓝黑色光泽。浇入模具冷却后,敲击声如钟鸣,清脆悠长。老匠人用锉刀试硬度,只在表面留下浅浅白痕。
“硬度比上一炉又提两成,韧性还更好。”他激动道,“宋先生,您看这断口——”
钢锭被敲断,断口呈细密的纤维状,说明韧性极佳。这是真正的好钢。
“怎么做到的?”宋应星问。
“按您说的,加了种新料。”老匠人指向一堆黑色矿石,“西山煤矿那边发现的,叫‘锰矿’。掺一点进去,钢就大不一样。”
锰钢。这是朱由检在系统图纸中提到的关键添加剂。宋应星曾派人四处寻找,终于在西山煤矿的伴生矿中找到。
“月产能多少?”
“现在只有一座高炉能用新配方,月产六千斤。等另外两座改造完,可达两万斤。”
两万斤锰钢,够造两台“铁壁”机车,或者二十台蒸汽织机,或者……很多很多枪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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