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坠龙荒原西南边缘。
空气中的燥热与血腥气息渐渐被一种潮湿、略带腐朽的草木气息取代。前方,大地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界线分割,荒凉的暗红戈壁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被浓郁到化不开的灰白色雾霭所笼罩的浩瀚森林。
雾气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翻涌,时而浓稠如棉絮,时而稀薄如轻纱,但始终将森林的真容遮掩得严严实实。即便以楚溟的混沌视野望去,也只能看到近处一些扭曲怪异的巨木轮廓,更深处则是影影绰绰,神识探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模糊与混乱,似乎这雾气本身就对神识有着极强的干扰和吞噬作用。
这里,便是东荒南部有名的险地——迷雾妖林。传说林中栖息着无数上古异种、草木精怪、毒虫瘴兽,更有许多外界早已绝迹的奇花异草、珍稀灵材,吸引着无数渴望机缘又自恃修为的冒险者前来。然而,能真正深入并活着出来的,十不存一。妖林之名,不仅源于其中生灵,更因这终年不散、诡异莫测的雾霭。
“按照星晷印记模糊的指向和沿途搜集的信息,‘乙木青龙’相关的线索,应该就在妖林深处,靠近‘青龙涧’的方向。”楚溟望着眼前翻腾的雾霭,对身旁的冷月道,“这迷雾能干扰神识,对我们是天然的掩护,但同样也会遮蔽危险。我们的目标是寻找线索,非必要不惹麻烦,隐匿前行。”
冷月点头,他额心的月华印记微微闪烁,清冷的光辉似乎对周围的阴湿雾气有些许排斥。“这雾气中蕴含着微弱的妖气和某种……迷惑心神的力量,需时刻保持灵台清明。”
楚溟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妖林雾气与归寂海眼的死寂、坠龙荒原的燥烈不同,更偏向于一种“迷幻”与“侵蚀”。他运转混沌力场,在身周形成一层薄薄的、不断流转的灰色气膜,将靠近的雾气无声无息地分解同化。
两人不再犹豫,纵身掠入茫茫雾霭之中。
一进入妖林,光线骤然暗淡,仿佛黄昏提前降临。巨木参天,树冠在头顶高处交织成一片浓密的暗绿天幕,几乎透不下多少天光。地面上盘根错节,铺满了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出浓郁的泥土和朽木气息。雾气在林间飘荡,能见度不足百丈,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随处可见:散发微光的蕨类、长着人脸纹路的藤蔓、会发出呜咽声响的怪花……
林中并非死寂。远处隐约传来不知名兽类的低沉吼叫,近处有悉悉索索的爬行声,头顶偶尔掠过迅捷的影子,带起一阵腥风。但这些生灵似乎对楚溟和冷月身上散发出的、隐隐带着危险与威严的气息有所忌惮,大多只是远远窥视,并未立刻发起攻击。
两人按照既定的方向,在林中快速穿行。楚溟将混沌感知提升到极致,避开那些气息格外凶戾或诡异的地域,同时仔细感应着空气中可能存在的、与星晷印记共鸣的“乙木青龙”气息。
前行了约莫两个时辰,深入妖林数百里。周围的雾气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而且颜色隐隐带上了一丝淡绿,吸入肺中,有种微甜却又让人心神恍惚的感觉。树木也愈发高大古老,有些树干之粗,需要十人合抱,树皮斑驳,布满苔藓和寄生的藤萝。
“小心,这里的雾气和植物,似乎开始带有更主动的侵蚀性了。”楚溟提醒道,同时将混沌力场略微加强。冷月也催动月华之力,在身周形成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驱散靠近的绿雾。
就在这时,楚溟忽然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左前方一片被浓密藤蔓覆盖的林地。
“有东西,很强的木属性生命波动,而且……带着敌意。”
话音刚落,那片藤蔓如同活了过来,猛地如潮水般向两旁分开!紧接着,地面剧烈震动,一根根粗大如蟒、闪烁着青黑色金属光泽的树根破土而出,如同无数触手,朝着楚溟和冷月疯狂缠绕、抽打而来!速度奇快,力道惊人,抽打在空气中发出“啪啪”的爆鸣!
与此同时,四周那些高大的古木树身上,突然睁开了一双双墨绿色的、没有瞳孔的眼睛!树枝扭曲延伸,如同手臂般抓向两人,树叶簌簌作响,发出尖利的、仿佛无数人窃窃私语般的噪音,直灌脑海!
“是木魈!成群的木魈!这片林子被它们控制了!”冷月脸色微变,长剑已然出鞘,月华剑光如匹练般斩向最先袭来的几条巨根。剑光过处,坚韧无比的树根被齐根斩断,断口处流淌出腥臭的绿色汁液,但更多的树根和树枝已然蜂拥而至!
木魈,并非单一种族,而是对某些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开启灵智并产生强大攻击性的古老植物或精怪的总称。它们通常能操控一定范围内的植物,形成领域般的攻击,极难对付。
楚溟冷哼一声,面对铺天盖地袭来的植物攻击,不退反进,一步踏出,混沌力场轰然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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