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穿过枯竹林,脚步声被湿软的泥土吞没。肩头的霜化了,衣领湿了一片,贴在皮肤上,冰凉。
他朝后山深处走。
越往里,雾气越淡,露出灰褐色的山岩。废矿洞在半山腰,洞口被藤蔓遮了一半,黑黢黢的,像张开的嘴。
他在洞口停住。
从怀里掏出苏璃给的探测镜。镜框是冰冷的金属,镜片透出淡蓝的光。戴上,眼前的世界立刻变了。
岩石表面浮起一层层能量纹路。
大部分是暗沉的灰,代表残留的惰性能量。但洞深处,有一小片区域泛着极淡的橙红。像炭火将熄未熄时,最后那点光。
异常读数。
林夜弯腰钻进洞口。里面比外面更冷,空气里有股铁锈和尘土混合的味道。岩壁湿漉漉的,渗着水珠。
水滴落下的声音,嘀嗒,嘀嗒。
他沿着矿道往里走。探测镜里的橙红色越来越清晰,在左侧一处坍塌的矿堆后面。能量波动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是残留的高能核心碎片?
他扒开碎石。石块棱角锋利,割破了指尖。血珠渗出来,在昏暗里显出一点暗红。底下露出半截焦黑的金属壳。
壳子只有巴掌大,表面布满熔蚀的凹坑。
林夜捡起来。入手沉甸甸的,能感觉到内部有极其微弱的温热。探测镜的读数跳了一下,橙红色亮了些,又暗下去。
能量几乎耗尽了。
但也许……还能榨出一点。他掂了掂碎片的重量,塞进怀里。贴着胸口,那点温热透过衣服传过来。
像一颗将死的心脏,还在跳。
洞外传来隐约的钟声。是午时的报时钟,闷闷的,隔着山岩传进来,变了调。林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该回去了。
他钻出矿洞时,雾已经散了。天是惨白的,没有太阳,只有一层均匀的灰光。山林安静得出奇,连鸟叫都没有。
山脚下,宗门建筑像一堆散落的灰盒子。
他看着那些盒子。现在,每个盒子里都有人在动,在做着各自的事。有些人知道风暴要来,有些人不知道。
知道的,在准备。
不知道的,在等死。
林夜沿着来路往回走。脚步踩在枯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那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像在提醒什么。
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周擎推开房门时,手有点抖。
屋里没点灯,窗纸透进的天光勉强照出轮廓。一张木板床,一张旧桌子,墙上挂着把剑。剑鞘蒙了层薄灰。
他走到床边坐下。
床板硬邦邦的,褥子很薄。他坐了会儿,又站起来,在屋里踱步。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
咚,咚,咚。
妹妹的脸在脑子里晃。扎着两个小鬏,眼睛圆圆的,笑起来会露出两颗虎牙。上次见她是半个月前,在膳堂。
她偷偷塞给他一个馒头。
“哥,你多吃点。”她小声说,眼睛亮晶晶的。“我听人说,外门大比要到了,你得有力气。”
他当时嗯了一声,把馒头掰了一半还给她。
现在想起来,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他走到墙边,取下那把剑。握在手里,剑身比记忆里沉了很多。
拔出来,剑刃泛着冷光。
上面有细密的划痕,是以前练剑时留下的。每一道划痕,都连着一段记忆。有些是苦,有些是甜。
现在,都得放下了。
他收剑入鞘,系在腰间。动作很慢,手指抚过剑柄上的缠绳,一遍,又一遍。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
其他弟子都去做工了,只有几个老杂役在扫落叶。扫帚划过地面,唰,唰,唰。声音单调,重复。
周擎穿过院子,朝执法堂方向走。
赵莽在那里等他。说是有事要“交代”。他知道是什么事,苏璃已经透过气了。东侧节点,三十息间隙。
死路,或者活路。
他脚步没停,但手心出了汗。在裤腿上擦了擦,还是湿的。风一吹,凉飕飕的,像有虫子爬。
转过一道回廊,前面就是执法堂。
门开着,能看见里面晃动的影子。赵莽粗哑的嗓门传出来,在骂人。“妈的,这破绳子绑不紧!再来!”
周擎在门口停了一下。
他抬手,敲了敲门板。咚,咚。声音干巴巴的,像两块木头在撞。
“进来!”赵莽吼了一嗓子。
周擎走进去。屋里堆满了东西,绳索、钩爪、皮甲、药包,散了一地。赵莽蹲在中间,正跟一卷牛皮绳较劲。
他抬头看了周擎一眼。
“来了?”赵莽抹了把脸上的汗。“东西在那边,自己看。夜行衣,消声靴,还有这个。”
他踢过来一个小布包。
布包滚到周擎脚边,散开,露出里面几块黑色的金属片。片体很薄,边缘锋利,在光下泛着哑光。
“贴在内衬上。”赵莽说。“能挡一次低阶法术。就一次,多了没用。”
周擎捡起一片。入手冰凉,沉。他捏了捏,金属片微微弯曲,又弹回原状。韧性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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