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成都往剑门关去的路,比沈砚预想的更难走。出了城,驿道渐渐变成碎石路,马蹄踏在上面,硌得人骨头发疼。走了约莫两天,山势越来越陡,两侧的崖壁直插云霄,阳光只能从缝隙里漏下几缕,落在满是青苔的石阶上,湿滑得很。
“大人,前面就是望蜀客栈了。”随行的亲兵指着前方山坳里的矮房,声音里带着点疲惫。沈砚勒住马,顺着亲兵指的方向望去——山坳里孤零零立着三间土坯房,房檐下挂着面破旧的酒旗,上面“望蜀客栈”四个字被风吹得褪了色,边角卷着毛边,像极了蜀道上被晒枯的野草。
此时已近傍晚,山风裹着柏树枝的凉意刮过来,带着点潮湿的水汽。沈砚翻身下马,让“踏雪”在客栈外的老槐树下歇着,自己则带着刘显和两个亲兵,往客栈里走。刚推开门,一股混杂着酒气、汗味的热流就扑过来,屋里摆着四张方桌,只有靠门的一桌坐着两个脚夫,正埋头吃着碗里的面,呼噜呼噜的声响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客官,住店还是吃饭?”柜台后一个穿灰布衫的汉子抬起头,脸上堆着客套的笑。这汉子约莫四十岁,颧骨很高,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精明得很,正是客栈老板胡三。他手里拨着算盘,目光在沈砚几人身上扫了一圈,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打量。
“先吃饭,再开两间房。”沈砚找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下,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屋里的陈设——墙角堆着几个空酒坛,桌腿上沾着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是酱料,看得不真切。
胡三应了声“好嘞”,转身往后厨走,脚步轻得像猫。没一会儿,就端来四碗担担面,还有一碟卤豆干。面条上撒着葱花和花生碎,红油浮在表面,香气飘过来,却带着点异样的味道——沈砚皱了皱眉,用筷子拨了拨面条,指尖不经意地沾了点面汤,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苦涩味,混着红油的香气,很不明显,若不是他查案多年,对气味敏感,根本察觉不到。
“老板,你这担担面的调料,是自己做的?”沈砚夹起一筷子面条,却没放进嘴里,“怎么闻着,有点特别的味道?”
胡三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搓了搓手:“客官说笑了,都是蜀地常见的调料,花椒、辣椒、芝麻酱,可能客官是外乡人,不太习惯咱们这的口味。”他说着,眼神往门外瞟了一眼,像是在等什么人。
沈砚没再追问,却悄悄给刘显递了个眼色。刘显会意,夹起一块卤豆干,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目光却盯着胡三的一举一动。旁边的两个亲兵也心照不宣,只慢慢喝着桌上的粗茶,没动碗里的面。
“老板,问你个事。”沈砚放下筷子,语气随意,“我们是做蜀锦生意的,想走剑门关的老栈道,不知道最近路上太平不太平?”
胡三的手顿了一下,端着茶壶的指尖泛了点白,他低头给沈砚添了茶,才缓缓开口:“不太平啊,客官。最近老栈道上不太平,听说有山贼,专抢商队,尤其是运蜀锦的,你们可得小心。”
“哦?那山贼是什么来头?”沈砚追问,“有没有官府管?”
“听说叫黑虎,手下有几十号人,藏在柏木崖的山洞里,官府搜了好几次都没找到。”胡三的声音压得低了些,“客官要是走老栈道,最好白天走,别赶夜路,而且得多带些人手,免得出事。”
沈砚看着胡三的表情,心里起了疑——这胡三说起黑虎,虽然语气里带着忌惮,却没有普通百姓的恐慌,反而像是在刻意提醒,又像是在试探。他想起之前亲兵从赵掌柜嘴里审出的消息,严松会派人来望蜀客栈取货,说不定这胡三,就是黑虎的眼线,专门在客栈里打听商队的消息,给黑虎通风报信。
“多谢老板提醒。”沈砚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我们住两晚,房间要干净些的,另外,再给我们准备些干粮,明天一早要赶路。”
胡三看见银子,眼睛亮了亮,连忙收起算盘:“客官放心,房间肯定干净,干粮我这就去准备,是要腊肉还是饼子?”
“都来点,越多越好。”沈砚点头,“对了,老板,最近有没有穿黑衣的人来你这住店?我们有个朋友,也是做蜀锦生意的,说会在这客栈等我们,却一直没见人。”
胡三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慌了慌,连忙摇头:“没……没有,最近没见过穿黑衣的人,客官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是吗?”沈砚盯着胡三的眼睛,“可我们朋友说,他跟客栈老板约好了,会在这等我们,还说老板知道他要带‘双鸾蜀锦’过来。”
“双鸾蜀锦”四个字一出口,胡三的脸彻底白了,手里的茶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往后退了一步,撞在柜台上,声音都变了调:“我……我不知道什么双鸾蜀锦,你们找错人了!”
旁边的两个脚夫听见动静,抬起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面,只是动作慢了些,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沈砚站起身,慢慢走到胡三面前,声音沉了些:“胡老板,你最好说实话,严松派来取货的人,什么时候到?你跟黑虎,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