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夏末,藏剑山庄格外的热闹。
愈演愈烈的安史之乱,让大半个唐朝都被战火点燃,隐约有江山倾覆之危。官府力量持续削弱下,江湖中更是厮杀不断,各方势力之间几乎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恨不得把整个天下都打成白地。
世道大乱的同时,作为大唐顶尖的武器贩子之一,藏剑山庄的武器订单可谓是如雪花般飞来。
平时专职负责打造兵器的铸剑阁弟子已经严重不够用了,山庄中所有未出师的弟子,都或多或少被摊上额外的铸造工作,每天都忙得不行。
叮叮当当的声音从早到晚都不曾停歇,整个山庄也跟着灯火通明,俨然成了西湖上永不熄灭的不夜城。
山庄的几个大门中,每天都能见到昂首挺胸,摩拳擦掌走向江湖的精英弟子。更多的,则是累得手脚发软,黑着眼圈回庄休息的,美其名曰藏剑普通弟子,实则百公里一碗饭的工具人们。
紧绷的生活中,茶余饭后的江湖风闻,还有各个势力的爱恨纠缠、花边绯闻,也就成了每个人赖以放松的精神寄托。
很多入门后再也没出去过的弟子,最喜欢听那些或载誉而归,或灰头土脸回来养伤的精英弟子们,高谈阔论起如今的江湖风云和势力变幻。
如果他们能透露一些情情爱爱的坊间绯闻,或者带回来几本不宜公开传阅的小册子,必定会引起整个山庄的轰动。
当然了,也有些不关心外面风雨,一辈子都不想走出山庄的弟子,依旧热衷于庄内不时传出的,谁爱上谁,谁又辜负谁的刺激传闻。
于是夏末的最后几天,无疑成了这些弟子的狂欢日。
“我跟你们说,昨天我趴墙角听了一夜,终于找到他们两个谈过的证据了!”
傍晚的食堂中,一个眼圈黑得像熊猫的姑娘,无比兴奋地跟围在她身边的同门说着自己的惊人发现。
“叶师叔睡觉时说梦话了!她念了月煌的名字,足足有二十七次!”
回应她的,是周围和她一样,同样满脸倦容,却一个个双眼放光脸色微红的男男女女们。
随着“哇!”的一声充斥着满足的惊呼后,这些人又迅速埋下头,凑到一起压低声音,无比兴奋地交换各自的情报。
她们占据着食堂角落的位置,遮风挡雨的墙角,给了她们自成一派的安全感。时不时从人群中传出的,兴奋中不失猥琐的笑声,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她们的与众不同。
说来也有趣,算不上特别宽敞的食堂中,硬是因为谈资不同,被切割成了五个区块。
最中间的位置,是那些张口闭口“我若是王遗风”“谢渊犯了大错”之类,动不动就吵成一团,恨不得站桌子上振臂高呼的高谈阔论之辈。
他们人数众多,其中多半是武艺算不上精深的男弟子,谈论起江湖高手和纷争战事,一个个好似征战多年的老江湖,视天下英雄于无物。
偶尔也会冒出个能接的上他们对话的女弟子,往往三两句话就能让他们偃旗息鼓。接下来,他们要么转过头谈论别的,要么统一起来,一齐奉承那位女弟子的眼光独到。
这群人的西边,是一群拿着算盘和纸笔的奇怪家伙。
他们同样会争论不休,但更多时候,都是在闷头计算什么“剑南道唐军勤王日期”“天策粮草还能坚持几日”“安禄山大军一日可行几里”之类的数字。等所有人都算得差不多了,才会爆发出一阵密集且激烈的争吵。
至于东边,则多是些风花雪月之辈。
他们要么谈论着江湖情仇的儿女纠葛,要么高声吟唱某位大诗人的佳作。情至深处潸然泪下的哭泣声中,夹杂着以水为酒叹民生多艰的呜呼哀哉,以及某某某辜负深情辜负天下不当人子的怒骂。
余下的两拨人,一个占据着西南角,与世无争默默吃饭,一个占据东北角,低声谈论着不宜传播的花边消息。
这两拨人,前者仿佛有着这世上最深的苦闷和疲惫,总觉得自己吃着饭都能睡着,周围那些人是真的吵闹。后者却仿佛有着这世上最旺盛的精力,哪怕累得手脚发软,也能提着一口气,为某个刺激心灵的消息狂打鸡血。
就像那位眼圈黑得像熊猫的姑娘,在刚才扔出的重磅证据被周围同伴消化完后,她又神神秘秘地甩出了另一个:
“奇怪的是,我听到叶师叔梦里还提到了一个‘老妖婆’的名字,高达一百六十三次。”
刚刚有些冷静下来的气氛,又被点燃了。
一时间,话题风向从相爱相杀的师徒虐恋,变成了棒打鸳鸯的师门三角恋。
月煌如果在这里的话,一定会看着她头顶上“黑粉头子”四个绿字,结结实实地吐上一口老槽。
可惜他还在床上躺着。
叶秋水虽说没真的下死手,但也没有放水。
在她宣布月煌赢了之后,这倒霉孩子硬撑的一口气也跟着散了,当场就昏迷过去。后续医师检查时,发现他差不多去了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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