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学海确实正在收拾行李。
作为一个喜欢在幕后搬弄是非的人,心中满是算计的他,总习惯于伴着凌晨第一道阳光醒来,迎着紫气东升修炼内功之余,复盘一下只存留于心中的谋划。
他这样的人,自然是缺少安全感的。
因此床头位置最顺手的暗格里,总是放着一个收拾好一半的行囊,随时防备着阴谋败露后应急跑路。
衣服、银两的细软是一半,情报、证物的根脚是另一半。
前一半总是好收拾的,准备再多也有个具体的数目,因此能够有备无患。
至于后一半,并不是他不想提前准备,而是类似的东西太多,实在难以决定哪个该带走,哪个该留下。
就像房梁上藏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他两年前初来扬州城时,三两句谣言逼死某个势力二把手的直接证据。床底下某个洞内,压着他辛苦搜集来的,城中大小官员受贿行贿的账目。
诸如此类,藏满了整个房间的犄角旮旯里。
这些东西不是见证了他的辉煌过往,就是凝聚了他不少的心血,无论放弃哪一个都觉得心头滴血。
再加上他早已打定主意,若是真到了最后一步,整间房子连同带不走的物件都要放火烧掉。于是乎,更为纠结的他,就算某一天终于咬牙做了抉择,可能又会在半夜忽然起来,抽风一般将已经放进行囊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一来二去,自己和自己较劲也挺累的,他干脆脑子一空,什么都不选了,直接把难题扔给未来的自己。
不就是从一屋子零碎里挑几件重要的带走嘛,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聪明如他,一定能很快下定决心的。
他对自己有这个自信。
就像在万花谷无数个考试前背书的夜晚,对某些久攻不下,死活都记不进脑子里的文章段落,他也是这么相信自己,能够在开考前一刻将它背得滚瓜烂熟。
只是他大概忘记了,他好像从未成功过。
因此,当那位表面上每个月拿他两百钱通宝,被压榨着天未亮就起来磨药,实际上掌握着全城暗线情报的药童,急匆匆地敲开他房间窗户,扔进来一张写着“浩气盟大乱,弃子出逃”的纸条后,他就陷入了无尽的纠结。
藏在墙壁角落缝隙的画卷?不行,只是记录某个正五品官员私通属下妻女的画,不够劲爆。
贴在桌子背面的细长冰凿?还是不行,一年前某个灭门悬案中离奇失踪的凶器,如今官府都结案了,闹不出太大风波。
书架顶部暗格里两张残破的药方?这更不行了,天一教制作毒人的配方,自己也说不清楚来路,传出去只怕会引火烧身。
面对一屋子难舍难分的零碎,沉沦学海几乎快要把头挠破了。
好在很快他就没了烦恼,因为一个身上插着不少暗器,手持长剑怀里还抱着猫的身影,忽然从墙外翻了进来,站在院中和他隔窗相望。
那自然是一路横冲直撞而来的月煌了。
他模样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狼狈了一些。
不得不说,浩气盟在扬州城的影响力,很符合其江湖正道魁首的名号。当名字很搞笑的唐门女杀手打出信号,据点里还能行动的人立刻做出反应,按照早已制定好的流程,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了出去。
除了这个明面上的据点,浩气盟私底下还有数不清的暗桩散布城中。例如大隐于市的织席贩履、杀猪屠狗之辈,也例如毫不起眼,实则里面全是浩气盟高手乔装打扮的江湖小势力。
于是刚刚从女杀手那边死里逃生的月煌,一头撞上了一整座扬州城。
分明是许多人都还没睡醒的清晨,原本空荡无人的街上,忽然陆续从巷子里和路旁门店中,沉默着走出许多蒙着脸手持利刃的身影。
他们有男有女,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唯一相似的,只有那一身月煌快要看出心理阴影的蓝白衣衫。
忽然之间,四面八方都是一声不吭包围自己的人,这一幕还是有些骇人的。
月煌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只能放缓脚步,站在大街上戒备着私下观察起来。从头顶的绿字来看,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正常人,很少有名字稀奇古怪的游戏角色。
更关键的是,从这些人的身上,他没有感应到足够威胁到自己的气息。
都是些寻常武者,约莫等级最高不过70级。
月煌拿不准浩气盟的用意。
别看他满身是伤,真要动起手来,他觉得自己如果足够心狠,一整条街的人都不够自己杀的。
浩气盟是对自己实力估算不够,觉得这群人就够了?还是铁了心要用人命拖延,等到真正的高手赶来支援?
眼看着从各个角落冒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月煌自知不能再等,立即翻身上墙,展开轻功继续向东跑去。
下面的人当然不会任由他离开,无声之中,忽然四五道渔网铺洒开来,像是抓鸟一样,封住了月煌所有前进的道路。
回应他们的是一闪而过的剑光。凭借着天闻剑的锋锐,月煌轻而易举就切开那些质地坚韧的网绳,身子一矮就从撕开的空档里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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