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谷深处,大师兄秦绝的私人洞府。
与外界弟子居所的破败阴寒截然不同,这里别有洞天。穹顶高阔,镶嵌着数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却冰冷的光晕,将整个洞府照得亮如白昼,却无半分暖意。四壁并非粗糙山石,而是被打磨得光滑如镜的玄黑色金属,其上阴刻着无数繁复扭曲的符文,隐隐流动着暗沉的光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禁锢与吞噬之力。
空气冰冷而干燥,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气息——是顶级檀香的冷冽,混合着某种不知名金属的锐利腥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仿佛从极深地底渗出的、陈旧血痂般的铁锈味。灵气浓度远胜外界,却驳杂不纯,带着一种强行掠夺而来的、躁动不安的阴寒特质,吸入肺腑,非但不能滋养经脉,反而隐隐刺痛。
洞府中央,一座由整块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蒲团上,秦绝闭目盘坐。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暗金云雷纹劲装,身姿挺拔如孤峰绝崖。周身气息沉凝,如同深渊寒潭,不见丝毫波澜。唯有在他吞吐呼吸的间隙,周遭那躁动的阴寒灵气才会被强行撕扯、吞噬入体,引得洞壁上的符文幽光微闪,发出几不可闻的低沉嗡鸣。
李蟒垂手躬身,站在三丈开外的冰冷金属地面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尽可能地将自己缩成一团,试图减少存在感,额角却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又迅速被洞府内的阴寒之气冻结,带来冰刺般的寒意。他正在详细禀报昨夜监视茅屋的所见所闻,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掩饰的敬畏和一丝残余的惊疑。
“…属下看得真切,那苏晚晴应是伤重未愈,加上大师兄您昨日神威震慑,一直蜷缩角落,气息微弱,并无任何异动…只是…”李蟒顿了顿,喉结紧张地滑动了一下,“…只是那废物林轩…昨夜子时,确有一场极其剧烈的‘梦魇’,抖若筛糠,呓语不断,甚至…甚至惊惧呼喊大师兄尊号求饶…属下以为…”
“以为?”秦绝并未睁眼,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听不出喜怒,却让李蟒浑身一颤。
“属下愚钝!”李蟒猛地将头埋得更低,急声道,“属下起初疑其有诈,但仔细观察,其恐惧情状不似作伪,呼吸紊乱,灵力涣散,完全符合炼气三层废物受惊过度之态…加之其梦呓中提及凡俗父母、惧怕鬼怪…更显其本性懦弱,烂泥扶不上墙!蚀骨散之事,或许…或许真是其体质有异,或是苏晚晴那贱人暗中动了什么手脚,才让他侥幸苟活…”
李蟒将昨夜所见巨细无遗地道出,尤其是林轩那不堪入目的丑态,极力佐证其废物本质,试图将自己办事不力的嫌疑推卸干净。
洞府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灵气被吞噬时发出的细微嘶嘶声。
秦绝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绝对的冰冷和漠然。他的目光并未看向惶恐的李蟒,而是虚悬于空,仿佛在审视着某种无形的东西。
“体质有异?暗中手脚?”秦绝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李蟒,你跟了我多久了?”
李蟒身体一抖,连忙道:“回大师兄!整整五年了!”
“五年…”秦绝指尖在玄冰蒲团上极轻地叩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微响,“却还未学会…跳出蝼蚁的视角看问题。”
李蟒悚然一惊,头垂得几乎要碰到膝盖:“属下愚钝!请大师兄明示!”
“蚀骨散,乃谷内秘炼,莫说炼气三层,便是筑基初期,若无特殊解毒之法,亦难逃化骨之厄。”秦绝的声音不疾不徐,如同冰冷的溪流划过锋利的碎石,“他活了。这,便是结果。”
“至于为何能活…”秦绝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并非笑意,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是体质特殊?是他人作梗?抑或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缓缓扫过战战兢兢的李蟒,如同看着一件不甚趁手的工具: “这重要吗?”
李蟒猛地一愣,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重要的是…”秦绝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执棋者般的漠然,“他还活着。并且,因为他活着,苏晚晴…也还‘完整’地活着。”
“大师兄的意思是…”李蟒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什么,却又模糊不清。
“一枚棋子,若太过显眼,锋芒毕露,便会过早成为众矢之的,易折。”秦绝的目光再次投向虚空,仿佛在勾勒无形的棋盘,“而一枚看似无用、人尽可欺的…废棋…”
他微微停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冰冷而算计的幽光: “…若能恰到好处地置于局中,有时…反倒能收到奇效。”
李蟒似懂非懂,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苏晚晴…”秦绝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如同品味着某种特殊材质的器物,“她的价值,远超你所能想象。她的骨,她的血,她的魂…乃至她那份被精心‘培育’出的绝望与死寂…皆是淬炼‘道果’最上乘的‘资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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