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堂内的空气,仿佛陈年的胶漆,浑浊、粘稠,凝固着无数底层弟子日复一日的挣扎、野心与恐惧。汗臭、劣质丹药的刺鼻、若有若无的血腥,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认命”的绝望气息,混合在一起,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着,每一个接过任务玉简的弟子,脸上都带着或深或浅的忧虑与麻木。王执事那张马脸拉得更长,倒三角眼里满是烦躁和不耐,如同驱赶苍蝇般,将一枚枚代表着危险与艰辛的玉简丢出,伴随着冰冷的时限与惩罚。
“黑风涧下游,清理淤塞河道,三日,贡献点五。” “阴槐林外围,采集‘腐骨草’二十株,两日,贡献点六,被瘴气毒死活该。” “废矿坑三区,巡逻警戒,防止尸傀溢出,五日,贡献点八,缺胳膊少腿自己负责。”
每一个任务名称被报出,都引来队伍中一阵压抑的骚动和更深的沉默。这里没有希望,只有生存,或者说,挣扎着延缓死亡。
林轩缩在队伍中后段,脑袋低垂,肩膀垮塌,努力将自己伪装成这灰色背景中最不起眼的一粒尘埃。他脸上带着与周围人群一般无二的“焦虑”和“惶恐”,手指无意识地搓着粗糙的衣角,时不时紧张地咽一口唾沫,完美扮演着一个为前途未卜而提心吊胆的炼气三层废物。
他的目光,却如同最冷静的观察者,掠过王执事手边那堆越来越少的玉简,精准地捕捉着其中几枚颜色更深、萦绕着不祥煞气的存在——那是专门为某些“特殊”弟子准备的“大餐”。
终于,轮到了他前面那个尖嘴猴腮、吊着胳膊的孙姓弟子。
王执事眼皮都懒得抬,随手拈起一枚边缘泛着诡异黑气的玉简,干巴巴地念道:“ ‘迷魂谷’边缘,采集‘惑心花’三朵。限期两天。贡献点十。”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砸入油锅,瞬间在死寂的队伍里激起一片压抑的倒吸冷气声!
迷魂谷!那是比血鸦岭更邪门的地方!谷中终年弥漫无色无味的迷魂瘴气,修为稍低者吸入一口便会产生幻觉,自相残杀乃至自残而死!更别提谷中还有各种擅长精神攻击的妖植精怪!惑心花更是生长在谷内最危险的区域,据说采摘时需以特殊法器护住心神,否则极易被花中蕴含的混乱精神力量冲击成白痴!
这任务,根本就是让炼气期弟子去送死!贡献点十?买命钱都不够!
那孙姓弟子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得像风中落叶,扑通一声差点跪下,声音带着哭腔:“王…王执事!饶命啊!迷魂谷!弟子…弟子这状态进去必死无疑啊!求您高抬贵手,换一个!换一个吧!”
王执事脸上闪过一丝快意的残忍,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嚎什么嚎!宗门任务,岂容你挑拣!完不成,现在就滚去刑堂领二十鞭子,扣除半年例俸!”
孙姓弟子彻底瘫软,眼中满是绝望,周围投来的目光有怜悯,但更多的却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和一丝幸灾乐祸。
就在孙姓弟子颤抖着手,几乎要碰到那枚索命玉简的刹那——
“等…等等!”
一个结结巴巴、带着巨大惊恐和怯懦的声音,突兀地从队伍后面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发颤,但在死寂的任务堂里,却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林轩从队伍里挤了出来,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害怕”和一种近乎愚蠢的“急切”,他像是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气,对着王执事的方向,深深弯下腰,声音因为恐惧而断断续续:
“王…王执事!那…那迷魂谷的任务…太…太危险了!孙师兄他…他还受着伤呢!能…能不能…”
他话未说完,就被王执事一声粗暴的厉喝打断:“林轩!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滚回去!再敢多嘴,下一个迷魂谷任务就是你的!”
恐怖的威压如同冰水浇头,林轩身体猛地一抖,脸上露出极致的“恐惧”,下意识地就要缩回去。
但就在这时,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下后退的脚步,脸上挣扎了一下,竟再次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哭腔的、豁出去般的语气,飞快地喊道:
“王执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是说…孙师兄的任务太难了…我…我那个…血鸦岭的任务…好像…好像比这个…简单一点点…”
他这话说得颠三倒四,逻辑混乱,但意思却表达得“清晰”无比——他觉得血鸦岭比迷魂谷“简单”!
轰!
整个任务堂瞬间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王执事那张马脸彻底僵住,倒三角眼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绝伦的笑话!
血鸦岭比迷魂谷…简单?! 这废物是吓疯了吗?! 蚀骨藤缠身烂肉,血鸦群过境啃骨,哪一样比迷魂瘴气温柔了?!这根本是两种不同死法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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