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盏碎片上那蛛网般由内而外蔓延的裂痕,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穿了苏晚晴试图维持的最后一丝平静假象。
那绝非外力摔打所致,而是承受了某种无法形容的、源自内部的、极致恐怖压力的结果!
是那瞬间降临又消失的浩瀚威压!是凌玄那看似无意识的指尖微动!
所有的巧合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她头皮发麻、血液几乎冻结的真相——那足以碾压筑基修士神魂的恐怖力量,极大概率,就是源自于那个终日咳嗽吐血、卑微怯懦的“废柴”道侣!
他一直在演!
以天地为局,众生为棋,甚至将他自身也完美地伪装成一枚弃子,冷眼旁观着她所有的挣扎、恐惧、困惑,乃至那一点点微弱的重燃的希望…
一种被彻底愚弄、毫无隐私可言、甚至连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的巨大恐怖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苏晚晴。
她站在原地,四肢冰凉,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血液冲上头顶又急速冷却的嘶嘶声。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用那尖锐的刺痛,来对抗几乎要冲垮理智的惊骇与…一丝难以抑制的、被点燃的愤怒。
凌玄似乎全然未觉她内心的惊涛骇浪,依旧笨拙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手指上的血珠蹭得到处都是,显得狼狈又可怜。他嘴里还不住地喃喃自语,后怕着刚才那“宗门长老的怒火”,担忧着赵师兄等人去而复返。
完美的伪装。无懈可击。
苏晚晴缓缓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些刺眼的碎片,也不再去看凌玄那令人作呕的表演。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会控制不住彻底爆发。
她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步履有些僵硬地走回自己的角落,重新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入膝盖。
但这一次,她并非为了逃避或麻木。
而是为了极致的冷静,为了将所有的惊骇与愤怒,强行压制成冰冷的、燃烧的燃料。
既然看客希望看到挣扎,那便挣扎给他看。
既然“锤炼”需要燃料,那这愤怒,便是最好的燃料。
她倒要看看,这“文火”最终,究竟想煨出怎样一个“炉鼎”!
从这一刻起,苏晚晴彻底撕碎了最后一丝侥幸与迷茫。
她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专注。
每日的玄铁木劈砍,她不再仅仅将其视为痛苦的折磨,而是当作锤炼力量掌控、体会气息流转的磨刀石。每一次举起落下,她都全神贯注,尝试着将体内那点微薄的玄阴之气以更精妙的方式运转,尝试着调动每一分肌肉的力量,尝试着去模仿、去理解那日林中青影剑光中蕴含的、冰冷精准的发力方式。
进展依旧缓慢得令人绝望,但她心无旁骛,如同最坚韧的苦行僧,将所有的意志都投入其中。
深夜的敛息步法练习,她摔跤的次数并未减少,但每一次摔倒爬起,她的眼神都更加锐利。她不再仅仅模仿外形,而是开始拼命回忆那日被救时感受到的力量托举轨迹,回忆那青影飘忽不定却又暗合某种至理的移动方式,甚至开始尝试结合那日枯木逢春时玄阴之气的奇异悸动,去调整自身气息与周围环境的微妙共鸣。
她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顽铁,在痛苦的锻打中,疯狂地吸收着一切可能吸收的“养分”,哪怕那些养分裹挟着剧毒与欺骗。
而凌玄,似乎对她这种“沉迷”于锤炼的状态乐见其成。他依旧病恹恹的,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但偶尔“醒来”时,看向苏晚晴的目光中,那丝极淡的审视似乎又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意味难明的专注。
有时,他会“无意间”哼唱起一些不成调的、古怪的音节,那音节破碎而古老,听起来如同梦呓,却似乎隐隐牵动着周围空气中某种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
有时,他会在擦拭那个破旧土灶时,手指看似无意识地划过某些特定的、玄奥的轨迹。
有时,他煮出的那些味道古怪的汤药或食物,药性会悄然发生极其微妙的改变,有时加剧她的痛苦,有时却又带来意想不到的滋养与修复,仿佛在不断地试探着她的极限与反应。
苏晚晴对这一切冷眼旁观,默记于心。她不再试图去分辨哪些是“好意”哪些是“恶意”,她只是如同最饥渴的海绵,将所见所闻所感的一切信息,无论好坏,尽数吸纳、分析、尝试理解。
她的灵觉,在这种极致的专注和持续的、看似矛盾的“锤炼”下,竟然开始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变得愈发敏锐。
她开始能更清晰地听到远处山林中叶片上的露珠滴落的声音,能更分明地辨别出风中带来的、极其细微的不同草木的气息,甚至能隐约感受到脚下大地深处、极其微弱的灵脉流动的韵律。
这种变化起初并不明显,但日积月累,量变终于开始引发质变。
这天傍晚,凌玄的状态似乎比往日更差,咳嗽得撕心裂肺,甚至咳出了几块暗红色的、疑似内脏碎片的血块,气息奄奄,仿佛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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