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自腐骨沼泽“侥幸”生还后,杂役区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那满身的污泥、惊魂未定的神情,以及语无伦次描述中那“恰好”斩断腐尸藤、“恰好”摔在安全地带的细节,经由当日目睹或听闻的弟子之口,迅速在底层弟子中传开。
“运气”之说,甚嚣尘上。
然而,这“运气”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却让不同的人品出了不同的滋味。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的杂役弟子而言,林轩身上这层“运气”光环,混合着其道侣苏晚晴那愈发骇人听闻的事迹,形成了一种令人敬畏且疏离的气场。
曾经肆无忌惮的嘲讽与鄙夷,如今已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远远望见便下意识压低的声音、匆忙避让的身影,以及眼神中那难以掩饰的忌惮与探究。
“扫干净点!特别是林师兄屋前那片,一片叶子都不准有!”新任的杂役管事,一位炼气三层的弟子,正对着几名负责清扫的杂役厉声吩咐。他口中的“林师兄”,指的自然便是林轩。这称呼带着几分生硬与刻意,透露出底层管理者在面对这种“特殊人物”时的审慎与不安。
被吩咐的杂役弟子喏喏应声,动作麻利而小心,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惊扰了陋室中那位“运气”逆天的人物。
王老五蹲在自家门口,手里拿着个冷硬的窝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不远处那间安静的陋室。他曾是少数几个敢和林轩说上几句话的人,如今却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他啃了一口窝头,含糊地对身旁另一名杂役低声道:“你说……他到底是真运气好,还是……”
“嘘!”那杂役吓得脸色一白,急忙打断他,“别瞎说!管他是什么,都不是咱们能招惹的!没看见连李师兄他们都栽了吗?离远点,准没错!”
王老五缩了缩脖子,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那眼神中的好奇,却怎么也掩不住。
这便是大多数杂役的心态——敬而远之。他们摸不透林轩的底细,看不穿那层“运气”迷雾,本能地选择了最安全的应对方式:保持距离,默默观察。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满足于观望。
这日午后,林轩揣着袖子,溜溜达达地准备去酒肆。刚走出杂役区范围,便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并非李师兄那等恶形恶状的外门弟子,而是一名穿着体面、面容白净、眼神灵活的内门执事弟子,修为约在炼气七层左右。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倨傲,也不过分谦卑,对着林轩拱了拱手:
“这位可是林轩林师弟?”
林轩脸上立刻露出惯常的、带着几分怯懦和受宠若惊的神情,连忙还礼,声音有些结巴:“是……是我。不知这位师兄……有……有何指教?”
那执事弟子笑道:“指教不敢当。我乃功德堂执事赵明,奉堂主之命,特来寻林师弟。”
“功德堂?”林轩脸上适时的茫然不似作伪。功德堂掌管宗门任务发放与贡献点核算,平日里与杂役弟子打交道最多的便是底层执役,何时需要一位炼气七层的执事亲自来寻他一个杂役?
赵明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笑道:“听闻林师弟近来……嗯,颇为不易。堂主念及苏晚晴师妹于小比中为宗门争光,虽伤势未愈,然其道侣亦不应过于清苦。特命我前来,为林师弟更换一处居所,并调配一些轻松适宜的宗门任务,也算是我功德堂一点心意。”
他话语说得漂亮,看似关怀,实则试探与拉拢之意昭然若揭。更换居所?杂役区的居所再换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借此机会,将林轩置于更便于监视,或者说,更便于“保护”(掌控)的位置。轻松的任务,则是施以小恩小惠,试图建立联系。
林轩闻言,脸上先是露出“惊喜”,随即又化为“惶恐”与“不安”,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赵师兄,弟子……弟子身份低微,岂敢劳动堂主和师兄大驾?现……现在的居所挺好,任务……任务弟子也能完成,不敢奢求……”
他一副被“厚爱”吓到的模样,身体微微后退,似乎想要逃离。
赵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林师弟不必推辞,这也是宗门对有功弟子家眷的照拂。况且,新居所环境清幽,灵气也稍浓郁些,于师弟修行亦有益处。”他刻意在“修行”二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目光紧盯着林轩。
林轩脸上挣扎之色更浓,最终还是“胆小”和“不敢承受”占据了上风,他深深鞠躬,声音带着哭腔:“多谢堂主,多谢赵师兄好意!只是……只是弟子资质愚钝,实在……实在不敢承受如此厚待,恐……恐惹人非议,给堂主和师兄添麻烦……弟子……弟子还是习惯现在的地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躬身,然后不等赵明再劝,竟像是怕极了般,转身快步溜回了杂役区,钻进了自己的陋室,紧紧关上了门。
赵明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眉头微蹙。他盯着那扇紧闭的、毫不起眼的木门,眼神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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