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未被血色光罩完全扭曲的、苍白而冰冷的天光,如同吝啬的施舍般落在绝情殿前那九丈高的断情玄石祭坛顶端时,祭坛表面铭刻的无数“斩情”、“断欲”、“寂灭”符文,仿佛被瞬间注入了生命,逐一亮起,流淌起暗沉如血的光泽。
“咚——”
一声沉闷如巨兽心跳的鼓声,自绝情殿深处响起,穿透了凝滞的空气,清晰地敲打在谷中每一个角落,也敲打在每一个屏息凝神者的心上。
“咚——”
第二声接踵而至,节奏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肃杀,仿佛在为某个重要的仪式进行着最后的倒计时。
随着鼓声,一队队身着统一玄色服饰、面无表情的刑堂弟子,如同从阴影中渗出的墨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通往祭坛的宽阔石阶两侧,每隔十步,便肃立两人。他们手持闪烁着寒光的长戟,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冰冷的煞气,将祭坛区域与外界彻底隔绝,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肃穆与压抑。
高台,已筑。
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祭坛高九丈,呈九边形,对应极数,寓意斩断一切,再无轮回。通体由冰冷的断情玄石砌成,石质暗沉,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唯有那些流淌着血光的符文,在苍白的天光下,显露出一种妖异而残酷的美感。坛顶平整开阔,中央矗立着一根三人合抱粗的漆黑石柱,柱身缠绕着儿臂粗细的暗金色锁链,锁链尽头是锋利的钩爪——那是捆绑和固定“祭品”的刑柱。
祭坛四周,是呈扇形环绕、层层拔高的观礼席。此刻,席位上已然按照身份修为,坐满了绝情谷的核心成员。内门长老、真传弟子、各堂执事……人人正襟危坐,脸色凝重,眼神复杂地聚焦于那座冰冷的祭坛。没有人交谈,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只有那一声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战鼓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与心神。
护宗大阵形成的血色光罩,低低地悬在头顶,将整个广场笼罩在一片暗红之下,光线晦暗,空气黏稠,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凝固的血色琥珀之中。一种无形的、庞大的法则力量,以祭坛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般弥漫开来,压制着场内所有人的灵力与情绪,强迫他们保持“绝情”与“静穆”。
万众瞩目,目光所及,唯有祭坛。
气氛,肃杀如铁。
“咚——!”
当第九声战鼓敲响,余韵未绝之时——
绝情殿那两扇沉重的、刻画着无情天道碾压众生情感图案的青铜巨门,在低沉的轰鸣中,缓缓向内开启。
一道身影,沐浴着殿内涌出的、更加浓郁的阴寒之气,一步步迈出,踏上了通往祭坛的猩红地毯。
正是秦绝!
他今日未着常服,而是换上了一身庄重繁复的玄色宗主冕服,宽袍大袖,上绣暗金色的绝情谷徽记与各种代表“断绝”、“忘情”的云纹。头戴九旒冕冠,垂下的玉珠遮蔽了他部分面容,却遮不住那双冰封万里、毫无情感的眸子。
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落下,都仿佛与那战鼓的余韵,与这天地间的肃杀法则融为一体。周身散发出的元婴后期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无形的潮水,席卷整个广场,让观礼席上不少修为较低的弟子脸色发白,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直视。
他行走的姿态,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与决绝,仿佛不是在走向一座祭坛,而是在走向他宿命的终点,或者说……他野心的起点。
然而,若有人能穿透那冕旒的遮蔽,仔细观看,便能发现他隐藏在绝对威严之下的那一丝不协调——他垂在宽大袖袍中的右手,正无意识地、极其用力地攥着那枚已布满裂痕的玄冰魂玉,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那玉上的裂痕,似乎比昨日又加深、蔓延了些许,仿佛他内心那被强行压抑的不安与焦躁,正通过这种方式,无声地宣泄出来。
他追求绝对的“绝情”,渴望通过“杀妻证道”斩断最后羁绊,踏入更高境界。这是他最深的欲望,也是他力量的源泉。但这份欲望过于极端,带来的压力与潜在的反噬,也成了他此刻无法忽视的缺陷。那枚碎裂的魂玉,便是这缺陷的外在显化。
他登上了祭坛,立于中央刑柱之前,缓缓转身,面向观礼众人。冕旒轻晃,玉珠碰撞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扫过全场。
霎时间,整个广场落针可闻,连那持续的战鼓声,也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
绝对的寂静,降临。
在这死寂中,观礼席上的众人,心思各异:
几位元婴期的长老眼观鼻,鼻观心,神色淡漠,仿佛即将发生的一切与他们无关,但微微闪烁的目光,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不平静。秦绝若能成功,绝情谷实力将大涨,但若失败……
冷锋、寒月等嫡系弟子,则挺直了脊背,眼神中带着一丝狂热与期待,仿佛已看到谷主证道成功后,他们随之鸡犬升天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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