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灰衣人留下的幽蓝短刃,在夜半子时,于苏晚晴枕边无声震动起来。
不是敌袭的警报,而是一种规律的、三长两短的细微震颤,仿佛某种古老的密码。
苏晚晴瞬间睁眼,瞳孔在黑暗中收缩如针。她没有立刻动作,只是将呼吸压到最低,灵识如水银泻地般铺满整个房间。隔壁凌玄的气息平稳悠长,仿佛熟睡,但她知道师尊一定也醒了。石楼外,落霞村死寂一片,连犬吠都无,只有荒原的风刮过屋檐的呜咽。
短刃还在震,刃身那幽蓝的光泽在黑暗中晕开一小片冰冷的微光。它从她枕下被取出后,震颤变得更加清晰,并且开始微微发烫——不是攻击性的灼热,而是一种温和的、仿佛在指引方向的热度。它指向西北方向,窗外,村子的最边缘,靠近荒芜山坡的那一片低矮建筑。
这是灰衣人约定的信号?还是另一个陷阱?
短刃的震颤持续了十二个呼吸,然后戛然而止,温度也迅速褪去,恢复成冰冷的死物。
苏晚晴握着短刃,看向墙壁——隔壁,凌玄的手指在墙壁上轻轻敲击了三下,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可探,谨慎。
她无声点头,尽管师尊看不见。迅速换上深色便装,将“星陨”剑用布条裹好背在身后,幽蓝短刃插入靴筒。推开窗户,月光如水银泼洒进来,照亮她半边冰冷的脸。她如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滑出窗外,融入屋檐下的阴影,朝着短刃指引的方向掠去。
落霞村西北角,是村子最破败的区域。这里的房屋大多半塌,显然久无人居,只有最边缘处,还孤零零立着一栋低矮的石屋。石屋没有院子,门板歪斜,窗户用破布和木板胡乱钉着,缝隙里透出一点极其微弱、摇曳不定的昏黄灯光。
在这死寂的荒村深夜,这盏孤灯如同坟茔前的引魂灯,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和凄凉。
苏晚晴在距离石屋三十丈外的一处残垣后停下,灵识细细扫过。石屋周围没有任何阵法波动,也没有埋伏的气息。屋里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沉重、缓慢,带着久病之人的滞涩,和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孩童呼吸?
她等了约莫一盏茶时间,确认没有异常,才如同鬼影般飘到石屋后侧。这里有一个破损的缝隙,正好能窥见屋内一隅。
屋里景象比她想象的更简陋。几乎家徒四壁,只有一张破木桌,两条瘸腿凳子,一个土灶冷着,角落里堆着些干草,上面铺着破烂的被褥。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散乱的老妇人,正就着桌上那盏如豆的油灯,缝补着一件打满补丁的旧衣。她动作很慢,手指关节粗大变形,每缝一针都似乎要用尽力气。油灯的光将她满脸深刻的皱纹和浑浊的眼睛映照得忽明忽暗。
在她脚边的干草堆上,蜷缩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裹着破毯子,睡得正沉,但眉头紧蹙,时不时抽动一下。
老妇人缝了几针,忽然停下,抬起头,不是看向苏晚晴的方向,而是望向虚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慢慢积聚起一种刻骨的、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悲痛和恨意。她没有流泪,只是那样看着,干瘪的嘴唇无声地嚅动着,像是在诅咒,又像是在呼唤某个名字。
然后,她低下头,继续缝补,一针,一线,缓慢而坚定,仿佛那不是缝衣服,而是在缝合某种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苏晚晴静静地看着。她能感觉到,这老妇人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只是个普通的、风烛残年的凡人。那个孩子也是。但灰衣人指引她来这里,绝不会无缘无故。
她绕到前门,没有隐藏脚步声。
“吱呀——”
老妇人缝补的动作猛然顿住,手指一颤,针尖刺破了指腹,渗出一滴暗红的血珠。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猛地抬头看向门口,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锐利和警惕,像一头护崽的母狼。
苏晚晴推开了那扇歪斜的木门。
月光从她身后洒入,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屋内斑驳的地面上。她没有释放任何气势,但那种经杀戮淬炼出的冰冷气质,以及背后那裹着布条却依旧透出隐隐锋锐的长剑轮廓,让老妇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是谁?”老妇人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绝情谷的仙师?还是……秦绝的狗?”
直接,尖锐,充满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恨意。
苏晚晴没有回答,而是反手关上了门,将月光隔绝在外。屋内只剩下油灯昏暗的光。她走到桌边,将那柄幽蓝短刃轻轻放在桌上。
短刃在油灯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
老妇人看到短刃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佝偻的身体猛地挺直了一瞬,眼睛死死盯住短刃,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触碰,却又在即将碰到时缩回,仿佛那短刃是烧红的烙铁。
“……是他……让你来的?”老妇人的声音依旧嘶哑,但里面的敌意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期待、恐惧和悲痛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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