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信托”的会客厅位于CBD核心区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波澜壮阔的江景。这里与“固源”研发中心的务实、建林绿源工厂的喧嚣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金钱的精密计算与资本的距离感。合伙人江哲,四十出头,穿着定制的高支棉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线条流畅的腕表,眼神锐利而直接,没有太多寒暄。
“林总,李律师。”江哲示意二人落座,助理奉上清茶,“李律师在电话里提了贵司的情况。坦率说,时间点很敏感,风险很高。”
林枫将连夜赶制的商业计划书更新版和精简的财务预测模型推了过去。“江总,时间仓促,但诚意和数据都在这里。我们面临的困难是暂时的,是恶意竞争和外部打击造成的流动性危机,不是模式或基本盘的坍塌。相反,经过这次极限压力测试,我们的技术护城河、团队韧性、以及应对危机的策略,都得到了验证和提升。”
江哲快速翻阅着文件,目光在几个关键数字上停留。“邻省事故的最终调查结论?”
“省建科院的最终报告确认污染发生在出厂后,我方已就疑似人为破坏报警。相关调查正在进行。这是报告摘要和报案回执。”林枫将准备好的文件递上,补充道,“此事对我们短期商誉确有影响,但也促使我们建立了更严格的供应链追溯和品控体系,长期看是利好。我们与‘固源新材料’的技术合作,正是为了从根本上提升产品性能和抗风险能力。”
“和‘固源’的合作到什么程度了?”江哲问。
“联合实验室的框架协议已基本敲定,下周签署。这是协议草案。”林枫示意,李曼递上另一份文件,“赵明远博士是技术狂人,他认可我们的方向和团队。这次合作,将使我们下一代产品在关键性能指标上领先市场至少一年。江总,投资是投未来。建筑垃圾资源化是确定的趋势,政策东风已起。我们现在遇到的,是行业变革前夜,旧势力反扑的阵痛。阵痛期,往往也是布局的最佳窗口期。”
江哲端起茶杯,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悬浮的茶叶。“道理我懂。但资本是逐利且厌恶风险的。你们目前的估值,需要大幅回调。而且,即便我同意投,以你们目前的状况,常规的股权投资,风险太大。”
林枫的心微微一沉,但面色不变:“所以,我们更倾向于可转换债券,或者附带业绩对赌和强赎回条款的优先股。给我们一年时间,用业绩和市场的正面反馈来证明价值。如果达不到约定目标,我们接受惩罚性条款,甚至由您指定的团队接管部分运营权。我们对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有信心,也愿意用最苛刻的条件来换取信任和时间。”
“哦?”江哲似乎来了点兴趣,“具体条款呢?比如,估值对赌,赎回溢价?”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极其艰苦的拉锯战。江哲像个最精明的猎人,冷静地剖析着建林绿源的每一个弱点,提出近乎严苛的条款:极低的估值锚定,高昂的赎回溢价,近乎捆绑式的业绩对赌,以及对公司重大决策的一票否决权。林枫据理力争,在关键节点半步不退,在次要条款上灵活妥协。李曼则在法律和风险的边界上,与江哲带来的法务总监进行着针锋相对的条款博弈。
谈判间隙,林枫去洗手间,用冷水扑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眼下乌青,但眼神里的火焰未曾熄灭。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根稻草,必须抓住。
回到会议室,江哲合上最后的条款清单,身体向后靠了靠。“林总,你的坚持和口才让我印象深刻。但资本不相信眼泪,只相信数字和逻辑。你给我的故事,前半部分是‘绝境求生’,后半部分是‘技术破局’。故事很好,但‘破局’需要时间,而‘绝境’就在眼前。我如何相信,你能撑到破局的那一天?而不是在黎明前倒下,让我的投资血本无归?”
这是最核心,也是最致命的问题。林枫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坦荡而灼热:“江总,我无法给你百分之百的保证。创业本身就是一场赌博。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和我的团队,已经一无所有过一次,是从真正的废墟里爬出来的。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倒下’意味着什么,也比任何人都珍惜‘活着’的机会。这次,我们不是要‘活下去’,而是要在废墟上,建起一座更坚固的城堡。你投资的不只是一家公司,更是一个经历过至暗时刻、却依然敢向命运亮剑的团队。这样的团队,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轻易倒下。时间,我们会用命去抢;破局,我们会用血去搏。这就是我能给你的,全部的承诺和逻辑。”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江哲深深地看了林枫一眼,那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身体,直抵灵魂深处。良久,他轻轻敲了敲桌面。
“条款,按照刚才议定的最终版来。但我要加一条:我个人,要进入董事会,拥有观察员席位。不是要干预日常经营,但我要最直观地看到,你们是如何‘用命去抢时间,用血去搏破局’的。李律师,麻烦拟订协议草案,三天内给我。资金,在协议签署、抵押手续完备后,一周内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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