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亚项目的筹备紧锣密鼓。沈明从德国归来，带回的不仅是WTI整合渐入佳境的乐观消息，还有汉斯博士对东南亚市场潜力的一份详尽评估报告。报告指出，当地建筑垃圾处理尚处起步阶段，但城市化进程迅猛，环境压力巨大，政策窗口正在打开。竞争对手EnviraTech和日本三叶虽然技术成熟，但价格高昂，且本土化适配不足。这正是“绿建联盟”的机会——发挥技术性价比和快速定制化的优势。

专项小组迅速成立，沈明任组长，成员包括“固源”的技术骨干、WTI的德籍工程师（通过视频接入）、林枫从投资部调来的精通东南亚市场的分析员，以及江哲推荐的一位常年深耕东南亚基建领域的华人顾问。李曼作为法律总顾问，远程参与核心框架讨论，确保合规底线和风险防控。

第一次项目会议，就充满了火药味。WTI的德籍工程师坚持要求所有技术参数和施工标准必须完全对标欧洲规范，认为“降低标准是对技术的亵渎，也是对未来安全和项目声誉的极大隐患”。而中方技术人员，特别是来自“固源”、在多个国内复杂项目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工程师则认为，必须根据当地实际建材成分、气候条件和施工水平进行调整，否则“再好的设备也是摆设，甚至可能因为‘水土不服’而频繁故障”。

“我们不能用一个在汉堡港运行良好的系统，直接搬到湄公河三角洲！”一位“固源”的资深工程师有些激动，“那里的建筑垃圾成分、湿度、温度，还有施工队伍的熟练度，完全不同！我们必须做适应性改造！”

“适应性改造，如果降低了安全和环保标准，那改造的意义是什么？”德方工程师的反问也毫不客气。

沈明试图调和，但两边都认为自己代表了“专业精神”。会议一度陷入僵局。

当晚，林枫在书房与沈明、周博士、赵明远开视频小会。他听完汇报，没有立刻评判对错，而是问：“汉斯博士什么意见？”

沈明调出一封邮件：“汉斯博士认为，德方工程师的坚持有道理，标准是底线。但他也承认，完全照搬欧洲标准，在东南亚目前条件下，可能使项目成本大幅上升，超出当地承受能力，最终导致项目流产。他建议……寻找一个‘最优妥协点’，既能守住核心安全和环保要求，又能在其他方面体现灵活性。但他没有给出具体方案。”

林枫手指轻敲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告诉汉斯博士，我们需要他亲自带领一个技术小组，尽快来中国一趟，不是来争论，是来‘联合设计’。让他看看我们为长三角那个PPP项目做的本土化改造方案和数据。也让他亲眼看看，在保证核心安全环保指标不降低甚至有所提升的前提下，我们是如何通过工艺优化、材料替代和智能化管理，来实现成本控制和适应性提升的。”

他顿了顿，看向屏幕里的周博士和赵明远：“周博士，赵总，你们辛苦，把我们在应对不同地域、不同垃圾成分方面的技术储备和成功案例，做一个系统的、可视化的展示，重点突出我们解决问题的思路和方法论，而不是简单地对比参数。我们要让汉斯博士和德方团队看到，我们的‘灵活性’，是建立在对技术原理深刻理解和大量实践数据基础上的‘智慧适配’，而不是无原则的妥协。”

“明白！”周博士和赵明远齐声应道。

“沈明，”林枫转向他，“你准备一下，下周亲自飞一趟目标国。不要带太多人，就带那位华人顾问。任务是‘听’，不是‘说’。去拜访当地有影响力的行业协会、大型建筑企业、环保部门的官员，甚至是大学里的相关学者。摸清楚他们最头疼的问题是什么，最核心的诉求是什么，对成本和技术的真实承受底线在哪里。我们不需要猜测，我们要拿到一手的信息。”

“是，林总！”沈明精神一振。

“至于法律和商务条款，”林枫最后道，“等沈明摸回情况，汉斯博士团队有了共同的技术方向，我们再请李律师牵头，进行精细化设计。记住，这个项目，我们不求速胜，但求标杆。要做，就做成一个能被复制的、共赢的样板。”

清晰的指令，分明的节奏。会议结束，林枫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国际项目的复杂性，果然远超国内。技术、文化、标准、成本、政策……每一个环节都可能成为暗礁。但他并不焦虑，反而有种久违的、面对挑战时的兴奋感。这就像一场更高维度的棋局，对手不仅是同行，还有差异巨大的市场和根深蒂固的观念。

走出书房，客厅里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李曼侧卧在长沙发上，似乎睡着了，身上盖着薄毯，手里还松松地握着一本育婴指南。怀孕六个多月，她的身体负担明显加重，腰背时常酸胀，脚踝浮肿，夜里翻身也变得困难。林枫放轻脚步走过去，蹲下身，小心地托起她的脚，搁在自己膝上，熟练地按摩起来。她专用的孕妇枕和支撑垫，都是他根据“训练营”教程和查阅资料后精心挑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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