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再次陷入了昏睡,那微弱的呼吸如同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绝。房间里只剩下煤油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窗外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雨声。
林沐风依旧紧紧握着祖父那只冰凉枯瘦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一些。母亲站在床边,无声地抹着眼泪,昏黄的灯光将她佝偻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显得格外凄凉。
“龟甲……书……守住本心……”
祖父那断断续续、却字字千钧的言语,还在林沐风的耳边回荡。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向那个靠墙摆放的深色老旧衣柜。那是祖父的衣柜,木质深沉,纹理古朴,上面挂着一把小小的、已经有些锈迹的铜锁。
他知道,那个神秘的木盒子,就在里面。
“妈,”林沐风的声音沙哑,他轻轻放开祖父的手,站起身,“爷爷刚才……指了指衣柜。”
母亲红肿的眼睛看向衣柜,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敬畏,也有茫然。“你爷爷的那个盒子……他一直当宝贝似的收着,谁也不让碰。连我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既然他临终前特意跟你提起,那……那你就去拿出来吧。也许,他是想交给你。”
林沐风走到衣柜前。衣柜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樟木和草药混合的气味。他伸出手,触碰那把冰凉的小铜锁。锁并没有锁死,只是虚挂着。他轻轻一拨,锁便“咔哒”一声弹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了沉重的衣柜门。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几件祖父常穿的、洗得发白的深色衣裤,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和阳光的味道。而在衣柜的最底层,靠里的位置,端正地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
正是他童年时惊鸿一瞥、念念不忘的那个盒子。
盒子比记忆中显得更加古朴陈旧,深褐色的木质,表面没有任何华丽的雕饰,只有岁月摩挲留下的温润光泽和细密划痕。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沉甸甸的重量,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更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压迫感。
林沐风小心地将盒子捧了出来。入手微沉,木质冰凉。他捧着盒子,走回祖父的床边,看向母亲。
母亲看着那盒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低声道:“你爷爷的东西……你……你自己看吧。我去看看灶上煨的药。”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还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林沐风,昏睡不醒的祖父,以及他手中这个承载着未知与嘱托的木盒。
煤油灯的光晕笼罩着他和手中的盒子,在墙壁上投下巨大的、摇曳的影子。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变得遥远,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穆和神秘感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他盘腿坐在祖父床前的地上,将木盒平放在膝头。盒盖上没有锁孔,只有一个简单的金属搭扣。他伸出手指,轻轻扳开搭扣。
“啪。”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的心也随之漏跳了一拍。
他屏住呼吸,缓缓掀开了盒盖。
盒子内部的景象映入眼帘。里面衬着已经褪色发黄的红绸,绸布上,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块巴掌大小、颜色深暗近乎墨色的龟甲。甲壳厚重,上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纵横交错的纹理,但在那些天然纹路之间,似乎还隐约刻划着一些极其古老、难以辨识的符号,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龟甲给人一种极其古老、苍茫、沉静的感觉,仿佛凝聚了无数岁月的风霜。
右边,是三本叠放整齐的线装书。书页是那种老式的宣纸,边缘已经泛黄卷曲,甚至有些脆弱的迹象。但最让人惊异的是,书的封皮和内页,都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书名,也没有任何一个文字。就像三本尚未被书写过的空白笔记本。
龟甲与无字书。
这就是祖父守护了一辈子,临终前念念不忘,郑重嘱托的“传承”?
林沐风怔住了。他想象中的祖传宝贝,或许是某种金银玉器,或许是某种罕见的古籍,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两样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一块刻着奇怪符号的老龟甲?三本空白的书?
这能做什么?爷爷让他“守住”的,就是这些?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茫然涌上心头。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龟甲拿在手中。触手的感觉并非预想中的冰冷死寂,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类似玉石般的质感,沉甸甸的,仿佛蕴含着某种内敛的能量。上面的那些刻痕,指尖抚过时,能感受到一种微弱的、奇异的凹凸感,似有深意。
他翻来覆去地查看,除了觉得这龟甲年代似乎极为久远,材质特殊之外,看不出任何神奇之处。
他又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无字书。书页轻柔,翻动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纸页上空空如也,无论是在煤油灯下仔细辨认,还是用手指触摸,都感觉不到任何墨迹或刻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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