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仅仅五天时间，王海就带着一份厚厚的方案敲开了林凡办公室的门。

《“逐日”平台第二阶段测试调整方案（降级配置版）》。

林凡花了整整一个小时仔细翻阅。方案里条理清晰，数据详实，不仅列出了所有替代部件的性能参数和调整后的测试标准，还附上了大量的仿真对比图。他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赞许的弧度。压力之下，这支技术团队爆发出的韧性和创造力，让他深感欣慰。

下午，技术部方案评审会，林凡亲自坐镇。

王海站在投影幕布前，眼神里带着血丝，但语气异常沉稳：“……综合来看，用‘海星III型’国产耦合器替代原装进口件，额定扭矩和疲劳强度这块，大概要下降百分之三十五左右。我们的应对策略是两条腿走路：第一，把最大模拟测试深度，从原定的三百五十米，先降到两百米，避开它最吃不消的超高压区；第二，模拟暗流冲击测试时，冲击载荷的峰值必须严格限制在它的安全线以内。这样调整后，我们测试的重点，就转向考察控制系统在受限条件下的姿态恢复能力和整体稳定性。”

他切换了一张仿真结果对比图，语气拔高了几分：“大家看这里！虽然极限数据下来了，但在我们划定的新测试范围里，靠着优化后的控制算法，系统整体稳定性指标，反而比用原装件的老方案还提升了百分之五！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的‘大脑’更灵光了，能带着‘瘸腿’跑得更稳！”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着的兴奋议论。这个结果，无疑给笼罩在部件断供阴影下的团队，打了一剂强心针。

“再说特种防腐涂层，”王海继续推进，“如果‘金盾’的路子一直走不通，我们计划先用‘海工77号’通用型涂层顶上去。它的耐深海腐蚀寿命，大概只有原设计涂层的六成。对此，我们的计划是：第一，压缩本阶段测试周期，核心目标是拿到关键系统在模拟环境下的运行数据；第二，在样机的关键部位，设计成可快速拆卸更换的防护模块；第三，海外样品测试和国内其他备选方案的寻找同步进行，绝不放松。”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扶了扶眼镜，补充道：“而且，‘海工77号’成本低，施工方便。如果测试能过，在项目初期或者一些对成本敏感的应用里，没准儿还能变成咱们的一个特点。”

林凡微微点头。这就是工程实践的智慧，在枷锁中跳舞，甚至试图把枷锁变成装饰。

“伺服电机的问题怎么解决？”林凡看向王海。

“这块比较棘手。”王海眉头皱了起来，“低精度伺服电机带来的响应延迟和定位误差，会直接影响机械手爪这类末端执行机构的精细活儿。我们主要在算法补偿和动作规划上做文章，简单说，就是让动作‘慢半拍’，‘求稳不求快’，牺牲一部分效率来保住基本精度。对于那些要求极高的精细操作测试项，暂时调整为演示模式，主要验证动作逻辑是否通顺，不过分追求毫厘不差。”

他目光转向林凡，带着请示的意味：“林厂，这么做，可能会让测试的观感受到影响，但核心系统的协调控制和基础作业能力，是完全可以验证到的。”

林凡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拍板：“可以！我们现在首要的目标，是证明‘逐日’系统是‘活’的，是‘聪明’的，能在一定环境下可靠工作！极致性能，留给下一代产品去解决。王工，方案批准了。立刻组织人手，按新方案准备测试环境，更换部件，系统联调。一周，我只给你们一周时间，第二阶段测试必须启动！”

“是！保证完成任务！”王海声音洪亮，疲惫的脸上焕发出光彩。

方案尘埃落定，技术部和车间再次高速运转起来。拆换耦合器、重新喷涂涂层、调整驱动参数、更新控制程序……每一个环节都紧锣密鼓。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红星厂“逐日”项目被迫采用“丐版”部件、降低测试标准的消息，很快就在行业内小范围传开了。

“听说了吗？红星的‘逐日’项目快撑不住了，核心部件搞不到，只能用国产次货凑数。”

“第二阶段测试标准都调低了，看来是真没辙了。”

“金氏这一手掐得真准，打在命门上了。”

“看来之前的联调成功也就是回光返照，这项目悬了。”

这些议论，自然也飘进了金氏集团陈明的耳朵里。他端着酒杯，站在落地窗前，脸上露出了近段时间以来最轻松的笑容。

“林凡啊林凡，到底还是扛不住了吧？用‘丐版’部件？呵呵，就算能动起来，也是个残废，还有什么竞争力？”他轻轻晃动着杯中的酒液，仿佛已经看到林凡山穷水尽、低头求援的样子，“看来，距离你来求我的日子，不远了。”

然而，在红星厂的围墙之内，气氛却和外界的唱衰截然相反。

工人们或许不懂深奥的技术参数，但他们看得懂技术员们彻夜不熄的灯火，感受得到那股不服输的拧劲儿。车间里老师傅安装替代部件时，格外小心翼翼，嘴里还念叨着：“家伙事儿是差了点儿，但咱这手艺不能掉价，必须给它装得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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