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部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
王海和他的核心团队,几乎把实验室当成了家。行军床、泡面箱、成堆的咖啡罐和能量饮料瓶散落在角落,与那些精密的仪器设备和铺满桌面的图纸、数据报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焊锡、润滑油和疲惫汗水的特殊气味。“龙宫”一号机的模拟测试虽然整体成功,但也暴露了几个在极限工况下才会出现的细微问题。现在,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在海试开始前,把这些隐患......排除。
其中,主液压管路的流体共振问题最为棘手,像一根卡在喉咙里的细刺,不解决,就可能在海试的关键时刻引发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
“王工,还是不行!”一个年轻工程师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指着屏幕上剧烈跳动的波形图,“我们换了三种不同配方的传统高分子减震材料,在低频段效果还行,可一旦频率拉高到我们模拟三千米以上急速布放时的阈值,阻尼效果就急剧衰减,根本压不住!”
屏幕上,那代表管路振动的曲线如同失控的心电图,让人心惊肉跳。
“能不能不从材料入手,从结构上想办法?比如改变管路的走向或者固定方式,调整它的固有频率?”另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工程师提议,他是结构组的骨干。
王海盯着屏幕,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谈何容易!整个‘龙宫’的骨架是经过无数次仿真优化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主液压管路就像人体的主动脉,嵌在最核心的位置。现在要大动结构,时间根本来不及!海试的窗口期不等人!”
实验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机器运转的低鸣和空调的嗡嗡声。压力像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王海猛地转过身,目光在身后那张堆满了各种资料、论文打印稿和吃剩外卖包装的桌子上来回扫视,像是在寻找救命稻草。他嘴里喃喃自语:“不对,肯定有办法……我记得,肯定在哪里看到过……”
“王工,您找什么?”年轻工程师问道。
“一篇论文!大概半年前看的,印象很深,是关于一种新型复合材料在极端压力和高频振动环境下的阻尼特性应用……”王海一边说,一边有些粗暴地在那堆杂物里翻找,纸张哗啦啦作响。
几分钟后,他眼睛一亮,从一叠技术手册下面抽出了几页略显褶皱的打印纸:“找到了!就是它!”
他快速浏览着论文摘要和核心数据,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对!没错!就是这种基于定向排列碳纳米管和特定拓扑结构聚合物基体的复合材料!你们看这里的描述,它的内部微观结构像是一个极其高效的‘能量陷阱’,能够通过界面摩擦和内部耗散机制,将特定频段的振动动能迅速转化为热能消耗掉,而且性能衰减曲线非常平缓!”
“碳纳米管复合材料?”黑框眼镜工程师凑过来看了一眼,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疑虑,“王工,这种材料我知道,实验室阶段的产物,性能数据是很漂亮,但离大规模商业应用还早吧?制备工艺复杂,成本肯定高得吓人!我们上哪儿去搞?就算能搞到,量够吗?时间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王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几个空咖啡罐晃了晃,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却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这是目前看起来最有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向!林厂早就下了死命令,技术问题,优先级最高!钱,不是问题!时间,挤也要挤出来!”
他立刻开始分派任务:“小李,你马上根据这篇论文后面的联系方式,想办法找到第一作者,问问是哪个实验室的成果,能不能搞到哪怕一小块样品给我们做测试!小张,你查一下国内有没有在做类似材料研发的企业或者研究所,立刻联系!我这就去向林厂汇报!”
就在王海带领技术团队为那希望渺茫的新材料四处奔走时,林凡在办公室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周涛”,这是他大学时代睡在下铺的兄弟,现在在国内顶尖的船舶设计院工作,两人关系一直很铁,只是各自忙成狗,平时联系不算频繁。
林凡有些意外地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周涛那熟悉的大嗓门就带着笑意传了过来:“喂!老林!可以啊你小子!不声不响就搞出这么大动静!‘龙宫’!万米深海!牛逼啊!”
林凡笑了笑,走到窗边,缓解一下久坐的疲惫:“老周?你今天怎么想起临幸我这个老同学了?听说你前阵子项目攻关,也忙得脚不沾地。”
“当然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周涛的声音依旧爽朗,“我跟你直说吧,我有个亲师兄,姓赵,现在在国家海洋技术中心,是个项目处的头头。他们那边刚牵头成立了一个‘国家深海技术与装备发展战略专家组’,级别很高!正在面向全国,秘密征集有潜力、有突破性的项目和团队,准备集中资源扶持几个重点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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