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总是湿漉漉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浸润,形成了一个个浅浅的水洼。这些水洼仿佛是一面面镜子,倒映着屋檐上的黛瓦和廊下的红灯笼,使得原本完整的景象变得支离破碎,宛如一幅被撕裂的画卷。
叶明霜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地走在青石板路上。她的步伐轻盈,仿佛生怕惊醒了这片宁静的雨幕。当她行至渡口时,突然瞥见芦苇荡里有一叶扁舟正缓缓漂来。那叶扁舟在芦苇丛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从梦境中驶来一般。
待那扁舟靠近些,叶明霜才看清船头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老妪身披一件蓑衣,蓑衣上凝结着晶莹的水珠,在雨中显得有些湿漉漉的。然而,与这蓑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船头却被收拾得一尘不染,连一点水渍都没有。
“姑娘,可是要渡河?”老妪的嗓音有些沙哑,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温和。这声音在雨幕中回荡,仿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叶明霜望着对岸朦胧的山色,想起半月前收到的家书,手指攥紧伞柄:“去青崖山。”
木桨划破水面,惊起数点涟漪,如同一曲悠扬的乐章在湖面上奏响。微风轻拂,水波荡漾,仿佛整个湖面都在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老妪忽然轻笑一声,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银铃一般。她的目光落在叶明霜的眉间,若有所思地说道:“姑娘眉间藏着郁结,可是有心事?”
叶明霜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垂眸,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水中自己苍白的倒影时,却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波澜。
那倒影中的她,面容憔悴,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而这一切,都源于三日前的那场变故——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婿沈墨言,当着众人的面,牵起了丞相千金的手,然后将她送的玉佩无情地掷在地上。
玉佩破碎的声音,如同她心碎的声音一般,在她耳边回荡。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人心易变,不过是露水情缘罢了。”老妪的声音再次传来,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叶明霜猛地抬起头,望向老妪,只见她从袖中取出了一件东西,缓缓地递到了叶明霜的面前。出枚褪色的香囊,“五十年前,我也同姑娘一般痴傻。”
暮色渐浓,细雨如丝,老妪的故事在这朦胧的氛围中缓缓展开。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被岁月磨砺过一般,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听者的耳中。
“我本是扬州城最有名的绣娘,那时候,我年轻貌美,手艺更是一绝,多少人都想求我一幅绣品。”老妪的目光有些迷离,似乎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
“而他,是一个赶考的书生,名叫顾清辞。我们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相识,他温文尔雅,才华横溢,我很快就被他吸引了。”老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那是回忆起美好往事时才会有的表情。
“我们相恋了,那段时光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他会在我刺绣的时候为我吟诗,我则会为他绣制精美的香囊。”老妪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香囊,那是顾清辞临别时送给她的,上面绣着他亲手题的诗。
“临别时,他将香囊系在我的腕间,许诺高中后便来提亲。我信了,每日都在绣房里等待他的归来。”老妪的声音渐渐低沉,“可日子一天天过去,绣房的窗台上积了厚厚的灰,我却始终没有等到他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了他娶了公主的消息。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崩塌了。”老妪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违背诺言,难道我们的感情就如此不堪一击吗?”
“我抱着绣了三年的嫁衣追到京城,却连他的面都见不着。”老妪摩挲着香囊,眼角皱纹里盛满岁月的痕迹,“后来在渡口见着投河的女子,突然就想通了——若为负心人轻贱性命,才是真正辜负了自己。”
叶明霜目光直直地落在老妪身上,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对岸的山峦在夜色中渐渐模糊,只剩下渡口的灯火,明明灭灭,宛如点点繁星坠落人间。
老妪缓缓伸出手,将一个精致的香囊递到叶明霜面前。那香囊散发出淡淡的草药香气,萦绕在鼻尖,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这香囊里装的是忘忧草,”老妪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可我守着这渡口帮人渡河,倒比这草药更能解心结。姑娘,你可知道是为何?”
还没等叶明霜来得及回答,老妪便迅速地调转了船头,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
“因为这世上本就没有过不去的河啊。”老妪的声音虽然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所掩盖,但却依然清晰地传入了叶明霜的耳中,仿佛那话语是直接说进了她的心底一般,“有些人会被困在回忆里,有些人则会被执念所束缚,然而只要他们愿意拿起竹篙,撑起船只,毅然决然地离岸而去,那么他们总归是能够找到新的彼岸的。”
当船缓缓地停靠在岸边时,叶明霜从怀中摸出了几枚碎银,轻轻地放在了船头。老妪见状,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要感谢我,那就把这个故事讲给下一个心中有郁结的人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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