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旁边的钟项宇，一场灾难。

他的动作是散的，四肢不属于同一个身体。津姜让他向左，他总会慢半拍，让他抬臂，他的肩膀却先耸了起来。

“钟项宇！”津姜的耐心终于耗尽，她猛地关掉音乐，节拍器滴滴声在寂静中刺耳。“我昨天教你的都喂狗了？张坚行能做到，你为什么不行？你的脑子是装饰品吗？”

羞辱性词汇一样射出。

钟项宇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越是想做好，身体就越是僵硬，像一根被强行掰弯的钢筋，充满了错误的张力。

徐茜的目光冷静。

她看出来了。这不是技巧问题，是心理崩溃。津姜每一句辱骂，给他新施加。而旁边张坚行的进步。

废物。

钟项宇的眼神在这么说。

津姜的眼神也在这么说。

很快，所有人都会这么看他。

徐茜心里那本叫“机会”的账簿，无声地翻开了一页。

昨天，张沈薇给了她一个战场。现在，敌人已经把最脆弱暴露了出来。

她要做的，就是插上自己的旗。

她的视线越过津姜，精准地与镜子里的钟项宇对上。

在津姜转身呵斥张坚行放松了的瞬间，徐茜的右手在轮椅扶手上，做了一个极其轻微、极其隐蔽的动作。

她没有动用上身，只是手腕轻轻一旋，一个标准动作的核心发力技巧，一闪而逝。

同时，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

——“手腕，不是手臂。”

镜子里的钟项宇瞳孔一缩。

他看到了。

当津姜再次把矛头对准他，咆哮着让他“再来一遍”时，钟项宇下意识地，模仿了刚刚看到的那个动作。

这一次，他的手臂虽然依旧生涩，但那股机械式的僵硬感，奇迹般地消失了一丝。动作的轨迹，对了一半。

这一丝微弱的变化，普通人或许看不出。

但津姜看到了。

她的咆哮戛然而止，训练室空气瞬间凝固。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死死钉在了角落阴影里的徐茜身上。

“你做的？”津姜的声音压得很低。

徐茜没有回答，只是操控轮椅，从阴影里缓缓滑出，滑到了场地中央，灯光之下。

无声的承认，是最高傲的挑衅。

津姜的脸色彻底变了。

那不是教学被否定的愤怒，而是一种更原始暴烈的屈辱。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队员，也敢在我的课上指手画脚？”津姜终于撕下了伪装，语言恶毒，“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队长？你连站都站不起来！”

“站不起来，但比你看得清楚。”徐茜的语气平静无波，“你的方法，在扼杀他。”

“我的方法？”津姜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指着进步神速的张坚行，“他怎么没被扼杀？说到底，不过是钟项宇自己是个废物！”

就在这时，训练室的门被推开。

张沈薇走了进来，高跟鞋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火药味。

她没有问“怎么回事”，她的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两人，又看了看快要哭出来的钟项宇，已经洞悉了一切。

“很好。”张沈薇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在看一场有趣表演，“既然有两种方法，那就比一比。”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津姜，我给你五分钟。让钟项宇把这个动作做到标准。做不到——”

她的目光转向徐茜。

“——她来。”

津姜的脸色由青转白。

这是最后通牒，也是一场赌上尊严的公开审判。

“好！”她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接下来的五分钟，是钟项宇的地狱。

津姜掰着他的胳膊，疯了一样，扳着他的腿，试图正确的形状将他扭成，用最粗暴的方式。

“发力！我说的你听不懂吗！蠢货！”

“腿！腿！你的腿是假肢吗！”

在这样的高压下，钟项宇彻底垮了。他手脚完全不听使唤，最后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眼神空洞。

五分钟到。

张沈薇的声音准时响起：“停。”

津姜的动作僵住，脸色惨白如纸。她输了，输得体无完肤。

“徐茜。”张沈薇点了名。

徐茜操控轮椅，滑到钟项宇面前。

她没有立刻开始指导，而是平静地看着他：“看着我。”

钟项宇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绝望和自我厌弃。

“你觉得你很笨，对吗？”徐茜问。

钟项宇的眼眶红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徐茜摇头，“你只是用错了肌肉。你的身体很聪明，但你的大脑在害怕，它在对你的肌肉下达错误的命令。”

她没有清场，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尤其是津姜。

她要的不是一个被拯救的队员，而是一场胜利。

“现在，站起来。”徐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忘掉津姜，忘掉张坚行，忘掉标准动作。听我的，只听我的。”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看到我的手腕了吗？想象它是一条蛇，蛇头是你的指尖。现在，让这条蛇，从你的肩膀开始，沿着手臂，慢慢地，爬出去。”

一个匪夷所思的比喻。

钟项宇愣住了。

“试一下。”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臂，僵硬地模仿。

“蛇要游动，不是僵死。对，让它变软。你的肩膀是第一个关节，手肘是第二个，手腕是第三个……很好，就是这样，让力量像水一样流过去……”

徐茜的声音精准、形象，完全绕开了那些术语。

十分钟。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奇迹发生了。

钟项宇的动作，从僵硬到放松，从笨拙到流畅，手臂水波一样荡开，充满了律动和力量。

虽然离完美还差很远，但这和十分钟前的他，判若两人。

训练室里一片死寂。

张坚行和熊黑猗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津姜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死死盯着钟项宇，眼神里是全然的不可置信和崩塌。

“很好。”张沈薇终于开口，她走到津姜面前，声音冷得像冰，“从现在起，钟项宇的训练，全权由徐茜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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