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迁走进来的时候，训练室里异常安静。张沈薇已经在了，独自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姿态优雅地端着一杯清茶，仿佛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她面前的白板上，昨天留下的【恶魔的日常】四个大字像一道未干的血痕。
楚迁目不斜视地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在那行字的旁边，重重写下一行新的标题——【契约：发布者与执行者】。
“楚迁，你……”派派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来，刚想打个招呼，就被室内冰冷的氛围冻结了。她看到角落里的张沈薇，立刻噤声，黑红色的兔耳朵不安地耷拉下来。
楚迁没有回头，声音却像淬了火，带着一种亢奋的金属质感：“‘恶魔的摩羯契约’，不该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它必须有血有肉。”
玉纤纤和软小妮也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缩在派派身后，大气不敢出。
“它应该是两个角色，一场交易。”楚迁猛地转身，黑色眼眸里闪烁着彻夜未眠的灼热光芒，她无视了角落里的张沈薇，目光直直地钉在三个队友身上，像是在演练一场审判。她在白板上画下一个头顶羊角的人形轮廓。
“第一，契约发布者：羊小灵。也就是我。”她的语速极快，不容置喙，“在线下，我会以这个造型出现，向他们发起#摩羯契约挑战#。发布‘变恶魔’主题的视频，戴上羊角，画上恶魔妆……每一次发布，都是一次公开的‘献祭’。”
“献祭？”玉纤纤小声重复，鼠耳朵紧张地抖了抖。
“对，献祭他们的‘正常’，换取成为‘同类’的资格。”楚迁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随即在旁边画下第二个轮廓，一只猫的剪影。“第二，契约执行者：凯茜。我的黑猫形态。”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仿佛在分享一个恶毒的秘密：“凯茜只存在于线上。她会通过虚拟特效，出现在我的每一次直播、每一个视频里。她不说话，只是看着。像一个监视器，一个倒计时器，时刻提醒他们——你们的每一次‘献祭’，都在为契约的最终完成添砖加瓦。”
“等等……”软小妮终于忍不住开口，她的声音带着颤抖，额前的龙角似乎都因不安而失却了光泽，“楚迁，这……雪梨姐昨天说……你这是在把他们关进监狱。现在，你还要让他们自己动手建这座监狱吗？”
楚迁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她缓缓转向软小妮，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近乎悲悯的怜悯。“监狱？”她嗤笑一声，“小妮，你太天真了。他们早就身在监狱里，一座由‘纯洁’、‘善良’、‘正能量’打造的无形监狱。他们被要求只能有一种表情，只能说一种话。我不是在建监狱，”她一字一顿，声音陡然拔高，“我是在发动一场越狱！我给他们的，是犯罪的权利！是表达愤怒和欲望的武器！”
“用一把武器，去攻击另一座更坚固的监狱？”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张沈薇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缓步走向白板。她没有看楚迁，目光落在白板上那两个潦草的轮廓上，镜片后的墨绿色眼眸里泛着解剖般的寒光。“角色扮演的游戏，楚迁。我以为你会拿出更有趣的东西。”
楚迁的身体瞬间绷紧，像是被猛兽盯住的猎物。她强迫自己迎上张沈薇的视线，攥着马克笔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不是游戏，是筛选。”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要的不是一群只会尖叫和挥舞荧光棒的观众。我要的是共犯。”
“共犯？”张沈薇终于笑了，那笑意很淡，却比哭更冷酷，“听起来很有趣。那么，你的共犯们能得到什么？廉价的参与感？”
“不！”楚迁被彻底激怒了，那种燃烧殆尽的嘶哑再次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他们能解锁我的未来！集齐十万份‘自愿转化’的献祭视频，我就能拿到蒲露兰的品牌大使，拿到《星环》的专属联动皮肤！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他们的每一次点击，每一次转发，每一次模仿，都在为我铺路！他们不是在追星，他们是在创造一尊属于他们自己的神！”
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空洞的眼眶中滑落，她的嘴角却勾起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破碎而疯狂的弧度。“我要让他们看到，他们的力量，足以改变现实！”
训练室里一片死寂。派派和玉纤纤已经完全被这疯狂的构想震慑住了。
张沈薇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和那抹癫狂的笑意。她等了很久，直到楚迁的喘息声渐渐平复。
“很好。”张沈薇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听起来，你已经为你的信徒准备好了一切。掌声，荣耀，还有你这个亲手塑造的‘神’。”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白板上“契约发布者”那几个字。“可是，楚迁，”她凑近她，声音压成一道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毒蛇般的耳语，“你有没有想过，当这十万个‘共犯’发现，他们亲手建成的神国，对你来说也是一座无法逃离的监狱时……他们会做什么？”
楚迁的瞳孔猛地一缩。
张沈薇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残忍而满意。“你把建造监狱的图纸和工具都发给了他们。当他们厌倦了膜拜，会不会想试试……用你给的工具，砸开你这个‘神’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楚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她死死攥住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张沈薇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穿了她用狂热构建的铠甲，直抵最核心的恐惧。
良久，她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是一种决绝的、玉石俱焚的疯狂。
“那就让他们砸。”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敲碎骨头的重量，“如果我的毁灭……能成为我存在过的唯一证明。那就让他们亲手来执行。”
张沈薇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件终于被打磨完成的、闪烁着危险光芒的艺术品。
“三天。”她直起身，恢复了那种疏离而高傲的姿态，转身向门口走去。“我要看到你的‘召唤’。让我看看，你的契约，到底能催生出怎样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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