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派的房间。

派派躺在床上，了无睡意，天花板在眼中渐渐模糊，只剩下今天录音棚里那刺眼的一幕。可儿琮琮洁白羽翼上如墨汁般晕开的黑雾，还有她那双蓝色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痛苦，像一根针，扎在派派心上。

“派派，你的心率已持续三分钟超过110，神经系统负荷过高。”冯米哆的电子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建议你立刻进行深呼吸，或启动睡眠引导程序。”

“我没事，米哆……”派派喃喃自语，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就在这时，房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节奏和昨晚一模一样。

派派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立刻坐起身，警惕地问：“谁？”

“是我。”门外传来可儿琮琮清冷、没有起伏的声音。

派派怔住了，赤着脚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上，却迟迟没有转动。她深吸一口气，才打开了门。

可儿琮琮站在门外，依旧是那身质地柔软的浅绿色长睡裙，及腰的绿色长发随意披散着，月光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走廊里静静地看着她，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可儿姐……”派派攥紧了衣角，小声问，“这么晚了，是……要继续练习吗？”她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不。”可儿琮琮说着，便侧身走了进来，仿佛这是她的房间。她径直走到窗边，背对着派派，看着外面那轮不祥的血月。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派派紧张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今天在录音棚，”可儿琮琮终于开口，声音像窗外的月光一样清冷，“你都看到了。”

她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派派的心脏猛地一沉，她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嗯。”

“想问什么，就问。”可儿琮琮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像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那……那是什么？”派派鼓起勇气，走近了几步，“你的翅膀……为什么会变黑？你受伤了吗？”

“不是受伤。”可儿琮琮淡淡地回答，“是天使之力和魔界气息的冲突。”

这个解释过于轻描淡写，像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派派心中的不安反而更加强烈了。“冲突？是因为我吗？因为你要保护我，所以……”

“所以，我必须适应这里的规则。”可儿琮琮打断了她，终于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眸直直地刺入派派的眼睛，“天使之力过于纯粹，在这里会受到排斥和侵蚀。为了维持最强的守护形态，我需要让它接纳一部分魔界的气息。”

“接纳？”派派愣住了，这个词让她感到一阵心悸，“那……那对你会有什么影响？会很痛苦吗？你会不会……堕落？”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房间的温度仿佛骤降。可儿琮琮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冰锥。“堕落？”她重复着这个词，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你觉得我的意志，就这么不堪一击？”

那是一种被质疑的冒犯，带着一丝被刺伤的恼怒。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派派被她看得浑身发冷，连忙摆手，急得眼圈都红了，“我只是……我只是担心你！我看到你那时候的表情，很痛苦……”

“那是控制力量的必然过程。”可儿琮琮的声音恢复了冷漠，但那份压迫感并未消散，“把两种相悖的力量强行融合，自然会有所消耗。这不需要你来担心。”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你只要知道，这是我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你不需要理解，更不需要为此感到任何负担。”

她的话像一堵墙，将派派所有的关心和愧疚都挡在了外面。派派看着她故作坚强的冰冷模样，心脏一阵阵地抽痛。

“可那是因为我！”派派的声音也拔高了，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如果不是为了我，你根本不需要做什么‘融合’！你是在用你自己的力量去填补一个……一个本不该存在的窟窿！我怎么可能没有负担？”

“那就收起你多余的情绪。”可儿-琮琮的声线绷得更紧，她向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派派，冰蓝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而压抑的风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愧疚，那只会成为我的累赘。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唱歌，完美地完成录制和MV，而不是在这里胡思乱想，影响我的判断。”

“累赘……”派派被这个词刺得后退了一步，脸色瞬间煞白。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可儿琮琮，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到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可儿琮琮眼中的风暴似乎平息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她移开视线，再次望向窗外的血月，声音低沉了些许，仿佛在对自己说：“……我选择的路，不需要任何人来置喙，更不需要任何人来分担。”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剩下派派压抑的、小声的抽泣。

过了许久，可儿琮琮才重新开口，语气虽然依旧冰冷，却不再那么尖锐。“收起眼泪。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看你哭。”

她转过身，走到派派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擦过派派的脸颊，拭去那滴将落未落的泪珠。她的指尖一如既往的冰凉。

“听着，”她凝视着派派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用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护你周全’。这是我在歌里唱的，也是我对你的承诺。而你，”她的指尖微微用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只需要接受。明白了吗？”

派派浑身一僵，在那冰凉的触感和强势的目光下，只能怔怔地点了点头。

“很好。”可儿琮琮收回手，仿佛刚才的片刻温柔从未发生过。“早点休息，明天还有MV的拍摄。”

说完，她便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出了房间，只留给派派一个清冷决绝的背影，和一室混杂着月光与寒意的沉重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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